“愜意個啥,每天閑的光長膘了,再養幾年又得退休了,時間更多。我倒寧可廠里給我找點活干。”說這話的語氣雖是埋怨,但老陸臉上的表情卻是笑著的。
夾了塊魚肉進自己的碗里,周平笑著道:“得了吧你,可別折騰咱吳書記了。市里、省里的領導隔三差五下來慰問的老同志,換你是這廠子的書記,敢給你安排在一線崗位上放著?”
老陸笑著搖了搖頭,也不說話。
他自問這輩子沒干過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,也不太會說話,一輩子勤勤懇懇在廠里當了顆螺絲釘,最大的榮耀也不過是在工廠里評了個先進,而且還是從一線崗位上退下來的前年才評上的。
這樣的老同志,可沒什么好慰問的。
哪怕沒有人和他說過,他其實也清楚,自己也算是沾了兒子的光。
給自己的杯子再倒上了一杯,周平繼續說道,“話說這都國慶了,你家那個大數學家回不來,那個在金陵上大學的閨女也沒回來啊?”
老陸笑了笑,不怎么在意地說:“他們都有自己的事,我不操心。有時間就回來過個年,沒時間就往家里打個電話,差不多也就行了。”
“這哪能行啊?一出門就把家給忘了,”說到這里,老周又是忍不住炫耀起自家的閨女,“你瞧我家那閨女,也就這一點好,離不了家。不管長假短假,一到放假,就往家里跑。”
斜了老周一眼,老陸說道,“你那閨女就在江城讀書,坐個高鐵回這兒比市內做個地鐵去郊區還快,這能比嗎?”
老周哈哈笑了笑,擺擺手說:“地方在哪兒不是關鍵,重要的是心在這里。”
老陸撇了撇嘴:“呵,你等她有對象了再和我吹這牛。”
老周眼睛瞪大,氣勢瞬間變了:“我看哪個臭小子敢!”
二老正吹著牛,擱在不遠處的電視,也在放著新聞聯播。
剛剛播完一段新聞,正巧這時候,主持人從旁邊接過了一張紙。
在迅速看完了紙上的內容之后,驚訝的表情從主持人的臉上一閃而逝。
不過很快,她便從驚訝中調整了過來。
“下面臨時插播一條新聞。”
“就在十月四號的今天,大概15分鐘前,瑞典皇家科學院公布了2018年諾貝爾化學獎的名單……”
當說到這里的時候,主持人停頓了一秒鐘。
仿佛是為了克制心中的激動。
仿佛是為了堅守新聞工作者的矜持。
她用平穩的聲音,繼續宣讀著手中的這份臨時新聞稿。
“因為在‘電化學界面結構的理論模型’研究上的突出貢獻,畢業于金陵大學且現于普林斯頓大學任教的陸舟教授,將以唯一獲獎者的身份,獨享900萬克朗全部獎金!”
“與此同時,他也將成為世界上首位同時獲得諾貝爾獎,以及菲爾茨獎的學者!”
新聞聯播繼續放映著,客廳里卻是安靜了下來。
雖然沒聽說過什么霍夫曼勛章,也從來不知道什么菲爾茲獎,但諾貝爾獎這個幾乎被神化的獎項,就算是沒怎么離開過江陵小城的老陸,卻也是知道的。
沉默大概持續了一分鐘那么久。
最先打破沉默的,還是陸邦國的釣友。
周平:“老陸啊……”
陸邦國:“……怎么了?”
周平:“我聽說你那兒子,還沒結婚?”
陸邦國:“嗯。”
周平:“不考慮……找個對象?”
陸邦國斜了他一眼:“啥意思?”
周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:“要不你看……我家那閨女咋樣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