陸舟:“沒錯,阿提亞爵士用到了一些物理學上的名詞。我曾經聽與他熟識的威滕教授說過,阿提亞爵士似乎是最近幾年才進入的物理學這個領域,而且他的物理直覺實在不敢恭維。至于這篇論文,通俗點講,他在論文中構造了一個弱解析todd函數,并且將這個函數和一個物理學上的概念結合到了一起。”
“那個弱解析todd函數有什么問題嗎?”哈迪忍不住問道。
陸舟:“弱解析todd函數本身是否存在問題還有待商榷……因為關于這個函數,能夠檢索到的信息實在是太少了,我也沒有辦法判斷。他論文中最大的問題,還是在于引入了物理學中的精細結構常數。”
哈迪:“……精細結構常數?”
“嗯,”陸舟點了點頭,繼續說道,“這是一個物理學中重要的無量綱數,符號α,常見于量子電動力學。”
這是一個物理學中很重要的概念,它通常被用來度量帶電粒子與電磁場的作用強度。
比較有意思是,物理學家們花了一個多世紀的時間,試圖從物理學的角度推導出α值,然后再為它“編造”一條數學公式。
但很遺憾,至今沒有人成功過,以至于大多數人都放棄了。
然而阿提亞爵士的這篇論文中,卻是很輕率的將這個概念直接拿來用了,并且作為自己立論的根本。
雖然很不愿這么說,但經常干這類事情的人,多半是伊諾克教授那類民科……
哈迪遺憾的說道:“……如果被你說中了,那阿提亞爵士豈不是晚節不保。”
“那倒不會,”陸舟搖了搖頭,“即便他是錯的,他的勇氣依然是值得贊賞的。”
在學術界,“誠實的錯誤”和“學術造假”存在著本質上的不同。
愛因斯坦在晚年也曾多次宣稱,自己找到了統一場論的方法,甚至直到臨終前的那一刻都在計算著……即便到了那時,大家已經不再相信他的計算,只是靜靜地陪著他走到了最后。
無論如何,接近90歲的高齡,還能從事研究工作,已經相當的不容易了。
能賭上自己這一身的榮譽,拿出挑戰珠峰的勇氣,更是難能可貴。
總之,還是他先前的那句話,老人家開心就好……
……
《數學年刊》的約稿,陸舟尋思了一下,最后還是措辭禮貌地寫了一封回信,以研究很忙為理由,委婉地推掉了彼得·薩納克教授的約稿邀請。
和望月新一那篇晦澀難懂且冗長復雜的論文不同,當所有人都不清楚他對不對的時候,任何看懂的人都有義務站出來指證。
然而阿提亞爵士的論文中存在的問題卻是很明顯,甚至用不到特別高深的數學知識,便能看得出來其中的問題。
即便他什么也不說,大家心里其實也都清楚。
但這種唱黑臉的事情,還是交給法爾廷斯老先生去做吧。
反正法爾廷斯老先生那對誰都是一點面子不給的“刻薄”,在數學界也算是出了名,大家聽了也不會覺得有多奇怪,更不會覺得丟了面子。
但是讓一個25歲的年輕人去干這種事情……
實在有些太不顧及老人家的感受了。
在寫完了這封回信之后,陸舟忽然有些理解了,為什么明明是一件如此重大的事情,普林斯頓高等研究院里卻很默契地沒有任何人討論。
畢竟,任何人都有衰老的那一天,任何人也都需要體面和尊嚴……
尤其是對于一位值得尊敬的學者。
另外,雖然媒體喜歡用一些吸引人眼球的東西來夸大事實,也更愿意相信年近90的阿提亞爵士寶刀未老……
但很遺憾,數學只追尋真理,不會也不曾向輿論妥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