黃伯玉跟著程咬金和程處嗣走進傷兵營的時候,東方的太陽才剛剛升起。太陽總是給人美好的想象,比如朝氣,比如未來,比如希望。
然而傷兵營里卻似乎并沒有這些東西,在這個用各種中藥材和生石灰混在一起,作為所謂的金創藥的時代,各種比較嚴重的傷勢,對于他們來說,就已經等于將自己的命運交給了老天爺。
消炎這個詞匯在大唐沒有,就像傷口感染是怎么一回事,他們也不懂一樣。骨頭斷了,沒事,找兩塊木板加起來,然后用繩子一綁進行固定,這個和打石膏是一個原理。
只不過和后世的打石膏不同的是,他們在固定之前不需要消腫,也不需要消炎。至于長得好與壞,完全在于醫生的經驗,如果幸運一點,遇到一個高手,三兩下就能夠將斷裂的骨頭捏合到都相應的位置上,然后再經過一段時間的生長,讓他們重新連接起來,成為一個整體。
如果不幸遇到一個庸醫,可能就會使得骨頭被捏合的錯位了。這樣處理的結果就是,經過一段時間之后,骨頭就會和本不該連在一起的部位連在一起了。然后等到長好了之后,他們的肢體就變成了奇形怪狀的樣子。
至于肌肉受到的創傷,那只能等自然好了,最多撒一把金創藥。至于表皮縫合,對不起,這個時代沒有這個概念,畢竟人的皮膚不是衣服,大唐的醫生們,想象力也并沒有豐富到這個程度。
黃柏玉以前看過許多武俠,那些里邊也提到過金創藥這個名詞。在他看來,所謂的金創藥,應該是那些高手們秘制的,放了各種珍貴的藥材,經過多次的煉制而制作成的。這東西只要一撒到傷口上,立馬就會不再有灼熱感和疼痛感。他的腦海里也經常浮現過這樣的場景,經常要撒到傷口上,那受傷的人立刻感到傷口是一股清涼的感覺,也不再有疼痛,血液也不再流出,于是讓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愈合。
然而黃伯玉看到的情形卻是,一把金創藥敷到傷口上,那受傷的士兵立刻疼的腿不停的打顫。然后就聽見撕心裂肺的叫聲,從傷兵的嘴里不斷的發出,眼睛里露出不甘而又絕望的神情。
黃伯玉走進去的時候,整個大營里都是這種聲音和這種場景。這種場面讓他看的頭皮都有些發麻,他甚至有一種想要直接掉頭就走的沖動。
然而,他不能走。且不說這是不是一種責任,首先從人道主義的角度出發,他也絕對不能忍心看著這些人在這受罪。
傷兵營里已經沒有了傷勢太重的傷員,那些貫通傷、受了重傷的,或者血流不止的傷者,基本上都已經傷重不治而死。戰爭已經結束了七八天了,在回來的路上,不斷的有傷員死去。他們有的是因為血流不止而死去的,也有的是傷口受到感染發炎而死去的。
在這個時代受了傷,尤其是受了重傷,基本上就是宣告死亡。
一股一股的腥臭味不斷的鉆進了鼻孔,但是黃伯玉顧不得避諱這些。程咬金昨天晚上連夜蒸餾酒精,一夜之間竟然弄了四五百斤。聽起來似乎很多,但實際上最多只夠今天早上用的。
數萬大軍出征,敵人是十幾萬的大軍,這樣的戰爭規模,幾千人的傷員,幾乎可以說是比較少的了。所以這些酒精平均每個傷員只能用一兩。
程咬金將那些軍醫們都叫了過來,讓他們暫時停止處理傷口,都來觀摩黃伯玉用酒精來處理傷口。
黃伯玉看著眼前的傷員,這個士兵傷到的是大腿,被刀狠狠的砍了一下,不過還好,沒有傷著骨頭。足足有十幾厘米的刀口,流著膿血,發出一陣陣的惡臭。傷員發著高燒,已經處于半昏迷狀態,如果這種狀況再持續下去,也許兩三天的時間,他可能就完蛋了。
黃伯玉解開傷員腿上包扎的布條,這時候他才想起居然沒有棉簽,沒有紗布,沒有羊腸線。
他只好讓人找來干凈的布,在開水里煮一陣,然后撈出來晾涼了備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