孫承宗畢竟是正人君子,見王興問的有理,且姿態放得很低,他沖王興一揖,說道:“王大人,孫某確實疑的不當,還請勿怪。高風亮節可不敢當,不過,承認錯誤的勇氣,孫某還是有的。”
“孫大人果然是坦蕩君子,王興佩服。”
人家都自承其非了,王興也不為已甚,借坡下驢,趕快轉圜。
說完話,王興就開始收拾書案。
孫承宗望著王興的身影,心想:“這個王興不簡單,幾句話就把我問住了,我觀他目光真誠,倒不似作偽。不過,他升遷之速確實令人想不明白。莫非真如圣旨里說的,此人品行端方,學識過人?嗯,我還得試他一試。假如真是個沽名釣譽之徒,以后還真得小心他一點。”
想到這里,孫承宗開始琢磨如何試探。猛然想起剛才王興的話,似有未盡之意,不如問一問他。
見王興收拾完書案,坐到椅子上,孫承宗問道:“王大人,聽你剛才之言,似對黨爭很有看法?不知能否見教?”
王興想不到他問這個問題,他沉吟了一會兒,卻是不知如何作答。談深了吧,有點交淺言深的意思,膚淺地談一談,看來也不能折服于他,這個度還真是不好把握。
“莫非王大人有難言之隱?或者,嫌孫某鄙陋,不愿見教?”孫承宗見王興臉色不定,以為他胸無點墨,徒有狀元之名而無狀元之才,所以又出言激了一句。
王興笑了笑說道:“既然孫大人如此相激,那興就略抒淺見,不當之處,還請孫大人見諒。”
“如此,孫某洗耳恭聽。”孫承宗正襟危坐,一副虛心受教的樣子擺了出來。
“孫大人,興以為,世生萬物,皆有陰陽,孤陽不生,孤陰不長,只有陰陽調和,才能萬物蔥蘢。人為萬物之靈,當然也不例外。何謂人的陰陽?陽是表現在外面的符合普世價值的理想,陰則是隱藏在內心深處的私欲。只有既重視人的外在表現,又要一定程度上滿足他的私欲,才能算作是陰陽調合。比如,你要求一個人敬業勤政,但也要發給他俸祿,以滿足于他衣食上的私欲。總不能,只讓他奉獻,不讓人他索取吧。這個說法,孫大人不反對吧?”
“嗯,有道理。王大人,請繼續。”孫承宗邊聽邊思考,左手捻著胡須說道。
“朝中大人,無論是齊浙楚宣黨,還是東林黨,都習慣于站在道德的至高點上評價別人的得失,指手畫腳,動輒大加韃伐,無限地上綱上線,對皇帝、當權大臣如此,對邊將武官也是如此。尤其是指摘皇帝之非,更是趨之若鷙,前赴后繼。你想做比干,那皇上是紂王嗎?說到底還是求名,求自己名垂青史,卻置君父于何地?所以說,這些人看似憂國憂民,實則是為了小團體利益,看似沒有功利之心,實則大有功利心。此為吾所不恥者一也。”
“評點他人之非,則慷慨陳詞,斗志昂揚,像好斗公雞。一遇軍國大事、民生經濟,卻毫無良策,噤若寒蟬。大言炎炎,空談誤國,此吾所不恥者二也。”
“東林黨也好,齊黨、浙黨也好,無論哪個黨,都是朋黨,不是政黨。沒有理想信念,沒有紀律約束,是一種松散型而非緊密型。久之,正人君子必被邊緣化,偽君子則會大行其道,結黨營私,用筆如刀,興風作浪。所謂的黨,必成一些人謀取私利的工具,也必然會四分五裂。無組織、無紀律、無政治原則,此吾所不恥者三也。”
“請問,有此三者,孫大人,你以為興會加入某一黨嗎?”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