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興把徐光啟拉出來,他還不大愿意,一路上直嘟囔:“任之,我恨不得每時每刻都用在編譯《幾何原本》上,早日成書,也好早日了了我的心愿,何必把時間用在俗務上?”
“子先兄,不是我說你,你現在看到的只是一顆樹,等印書坊建成了,你將看到一片森林。”
“好吧,我倒要看看你的森林在哪?”徐光啟顯然還是不大信服。
……
把楊素云挖過來,是真挖對了。
她心思細膩,頭腦聰穎,行動干練,執行力特別強,放到后世,絕對是個女強人的角色。
但在當世,由于世俗觀念太深,對女人出頭露面大都是不屑的。即使在潘莊,這是王興的莊子,潘壽、潘東父子得了王興的吩咐,當然是尊敬有加,但心里,卻是不怎么服的,甚至于,潘東覺得莊主應該把事情交給自己來做,也不應該交給女人來做。
但不長時間,潘家父子二人就服了,暗贊主人看人眼光真準。
楊素云通過崔文升,從司禮監經廠和官窯找來了十幾個雕版和燒瓷工匠,都是技藝純熟,且沒有家小之累的。
楊素云給他們開出的條件非常優厚,工錢是原來的三倍,且管吃管住,三年以后,可以離開工坊,自謀出路。只是有一條,必須對工坊技藝保密,如果泄密,交官府究辦。
工匠們都是有名有姓,家在哪里,家里都有什么人,官府都登記在冊,面對能從宮里挖出人來的這個女掌柜,哪里還敢生出異樣的心思?
不僅如此,楊素云還把刻字、燒瓷、排版、印刷等各道工序分開,工匠們只知道自己這個工序干什么,對其它工序根本不知道是什么,工匠們吃飯、睡覺、做工,都有莊丁監視,一定程度上也減少了泄密的可能。
在工匠們看來,王興的瓷活字印刷術就是隔了一層窗戶紙,一旦戳破,其實一文不值。雕版工匠只須把文字反刻在膠泥上,燒瓷工匠只須把膠泥燒制成瓷,排版工匠只須將燒好的字一個個撿出來,對于他們來說,這太簡單了!
但就是這一層窗戶紙,千百年來,就是無人戳破。也正是因為如此,那個叫趙七斤的工匠頭目,對楊素云這個女掌柜佩服得五體投地。
“掌柜的,您這頭腦真好使!我們都是世代做這個的,竟是沒有想到這個招!”趙七斤長得高大,面相也不難看,就是一說話,露出破相來——三顆門牙里出外拐,參差不齊,非常難看。
“你不用奉承我,這個點子不是我出的。”楊素云對工匠們很優厚,就是說話時帶著一股子冷傲。
“那是誰出的?”趙七斤順口問道。
“這是你該知道的嗎?瞎打聽。”楊素云冷冷地問道。
“掌柜的,不是小的多嘴,小的實在是對此人非常佩服,要是能讓他收我為徒,那可太好了。”趙七斤根本就是個不識趣的人,不顧楊素云態度冷淡,兀自按照自己的思路說下去。
“讓他收你為徒?別做夢了。”楊素云冷冷的語氣里,有著濃濃的不屑。心說:“就你這面相,一看就是個多嘴多舌的,心里不藏事,嘴里不藏話,他能看得上你?想什么呢?”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