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韓急急掀簾,撫胸道:“往……往水邊去!咱們找地方渡江,才能擺脫小妖女!”
說完立刻靠著廂板盤腿閉目,頭頂漸漸冒出氤氳白霧。
他必須爭取時間盡力恢復。
倘若魚詩蘭有能耐先移走整座村莊的人,安排眾多如意身在此等候,只為了預防茶鋪的第一線伏殺失敗,還有第二道防線可堪彌補;那么,他有充足的理由相信:前方或許還有第三道、甚至第四道的伏線。
而那具“如意身”的實力,則令韓秋色心驚肉跳。
根基深厚、反應靈敏,要說有什么美中不足的,就只有“無人操縱”而已。他不敢想象方才若是魚詩蘭在屋里,那場戰斗的接過會往哪個方向發展。魚詩蘭在茶鋪中所展現的實力,尚不及她實有的五成,關鍵便在于傀儡素質的良莠。花靈蝶承諾的援軍呢?是全都被消滅了?還是她根本就不曾派遣?
可……可惡!
拉車的兩匹馬發足狂奔,但安生畢竟沒有冷凌霜黑夜驅車的本領,輪軸在碰撞間不住發出令人膽寒的崩裂聲,車廂彈撞之劇烈,離翻覆僅只一線。
夕陽剩下地軸彼端的最后一抹暈紫,夜之灰翳爬上天穹。嘩啦啦的流水聲已近在耳畔,馬車沿著河邊狼狽急沖,牽頭忽然亮起兩點熾螢,似是火炬的光芒。
“有……有人!”
安生回頭大吼:“老韓!渡頭……渡頭有人!”
車尾吊簾被灌入車廂的狂風刮起,銜尾急追的魚詩蘭雖在村里耽擱片刻,但隨即又跟了上來,馬車畢竟不如單騎迅捷,雙方的差距越縮越短;再繼續下去,被追上也只是時間的問題。韓秋色嘆了口氣。
“沒辦法了,先上渡頭找船去!”
他扶著車門探往前座,沉聲道:“一會兒你跟阿呆想辦法上船,我看著你們下水,待收拾了那窩雜碎,立即便追上去!”
“不行!要走一起走!”
“一起走誰也走不得!”
老韓抓緊他的肩頭,忽然神秘一笑:“你別忘了,老子一早便安排了伏兵,到時真要拍拍屁股走人,哪個灰孫子也攔不住!你們兩個拖油瓶別來壞事,老子還有幾十年的安生日子好過!”
馬車沖出道路,轟隆一聲巨響,車轅撞碎在渡頭的界碑上,拉車的兩匹馬一折,拖得殘骸零星四散。車中三人及時跳了出來。只見那渡口十分簡陋,搭著一條浮橋伸入水中、權作碼頭,碼頭前有一頂茅草遮篷,篷后只系著一條小舟,更無其他船只。
草篷之前,插著兩支一人多高的火杖,燃起沖天烈焰,照的四周明亮如晝。一名白發老人踞著一條陳舊長凳,冷冷地注視三人。
老人的膚色黝黑如鐵,白須白眉,身穿寬大的白麻褐衣,袍袖寬如鶴翼,腰間系著一條蒲草繩子,衣襟大敞,露出瘦骨嶙峋的癟肋胸膛;下身亦著褲腳肥大的松垮白白麻質地的荷葉逍遙巾。
裝束似是逍遙林野的深山高隱,倨傲乖張的眼神卻透著一股煙囂火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