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撕下裙里的單衣下擺,先浸了盆中清水抹凈傷口,再拿干凈的棉巾吸干血水,處理金創的手法甚是嫻熟。
安生疲累已極,一身粗布衣濡滿汗血污漬,被扯得破破爛爛的,頭臉手腳也沾滿泥巴,是咬牙硬拖著傷體蹭回來的,再無余力,只得乖乖躺著任她擺布。周芷若離開片刻,回來時不但帶了金創藥、跌打酒,干凈的棉布和一套全新的僧衣,還打了兩盆清水。
“你真是厲害。”
安生強睜著浮腫的左眼皮,破碎的嘴角露出一抹帶著痛楚的微笑∶“簡直……簡直跟八爪章魚沒兩樣。那水……是用頭頂回來的么?”
周芷若噗嚇一笑,再也板不起臉兒,頓如冰消瓦解、春風拂過,彷佛整間房里都亮了起來。
她笑了一陣,又忍不住蹙眉搖頭,輕聲嘆息∶“我不過才離開一會兒,你便給人打成了這樣。你們男人啊,個個都好勇斗狠,打架之前,怎不先秤秤自己的斤兩?”
輕輕撕開他左邊袖管,赫見肘關節瘀腫如球,肌膚都脹成了青紫色;給風輕輕一吹,安生便疼得皺起眉頭。
“那人卸了你的關節?”
周芷若以指尖輕搭著檢查,見他露出痛苦之色,俏臉微寒,似是既生氣又心疼,不覺動了一絲殺機。
安生心中微感異樣,上半夜的不歡而散彷佛早被遺忘,咬牙強笑∶“又接上了。不過是想讓我吃點零碎苦頭,要真打殘了我,那人只怕還舍不得。”
周芷若瞪他一眼∶“逞強!”
檢視過的確沒傷到骨骼,放心下來,輕嘆了一聲,拿起跌打酒替他擦抹化瘀。安生痛得齜牙咧嘴,她倒是咯咯直笑,兩人誰也沒再提那段不愉快的對話,好像從來就不曾發生過。
安生在娑婆閣里待到下半夜,查完三座書架,眼見燈油將盡,拿了幾本經書權作交代,為防黑衣人起疑,還特地撬下幾枚金鈕、金環揣在腰帶里,又閉著眼睛打開暗門,按照后十六句詩里的口訣走出閣子,關上門扉。
才一睜眼,還來不及說話,一記沉重有力的膝錘便將他撞得離地而起,旋又回過一腳勾他側腰,安生眼前一黑,整個人飛下階臺。
黑衣人邊笑著,邊狠狠痛毆他一頓。安生這一生還沒有被人這樣打過∶拳頭、膝蓋、手肘……黑衣人用鍛煉到不遜于銅槌鐵瓜的可怕兇器,無情地痛打著他全身上下最柔軟脆弱的部位。
那人似乎精通刑術,深諳如何制造人體痛苦的最大極限,而又不傷及筋骨,到后來安生只能以雙手保護頭部,像一團爛泥般在地上翻滾彈動,從喉管中不受控制地壓擠而出的慘叫哀嚎,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。
“你叫得活像個娘兒們,小癟三。”
黑衣人靜靜地評論,邊踹著他彎如熟蝦的身體∶“快別丟人啦,像條漢子勇敢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