魚詩蘭強忍悚栗上車,見沈碧君面色蒼白,勉強向她擠出一絲笑容,伸手去握柔荑,才發現她柔嫩的掌心里無比濕涼。
“別擔心”
她柔聲安慰沈碧君:“都安排好了。”
沈碧君搖了搖頭:“我不擔心。”
魚詩蘭強抑下芒刺在背的不適,抿著唇捏捏她的手。香車隨即輕晃起來,馬鳴蕭蕭、輪扎嘎然,領頭的羅成一聲令下,隊伍立即出發。行至城門附近,忽見前方火光燭天,人馬雜亂,數十名舉火佩刀的衙門公人聚在一處,為首的確實撫司大人尉遲恭。
“撫司大人!”
羅成不禁蹙眉:“你這是……這是何意?”
尉遲恭一擼頜須,正色道:“羅莊主,我原可隨意編造一個理由搪塞過去,如往敬天山執行公務、巡視棲鳳館工程等,要信不信隨你。如此這般,不過徒令你我難堪罷了,于事無補。”
“我只說我不許之事:不得拘提,不得刑訊,不得驚動上等,中等府中的貴客,不得破壞府中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。莊主若守此三條,你我便只是恰好同路而已,你等在敬事府中的作為,本官無意干涉,這五十名越浦衙役就只是本官的護衛,絕不阻擋夫人駕。”
“這……”
羅成不曾見他如此堅持,略一沉吟,正想著要不要喚人請將軍來,任宣已策馬上前,手扶佩刀,就著鞍上湊近低語一陣,說罷微尉遲恭均一頜首,又掉頭返回夫人車邊。
羅成換過一副神氣,抱拳笑道:“便依大人之意。尉遲大人,請。”作勢一比,竟是請他先行。尉遲恭本以為該有些相持,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,沒想到羅成如此干脆:正自驚疑不定,卻見后頭香車簾卷,魚詩蘭探頭喚到:“尉遲大人!夫人說了:既要同行,不知是否有幸請大人移駕共乘?”
尉遲恭不好推辭,拱手道:“下官遵命。”
撩起蟒袍橫襴,讓身邊的衙差扶進了車廂,坐在雙姝對面。
他猜想適才任宣上前,傳達的正是夫人之命,拱手道:“多謝夫人體恤。下官情非得已,但皇后娘娘將至,四府競鋒在即,敬事府中實經不起折騰,此非為了下官榮辱,而是為了朝廷與江南之間的和睦。事關江南萬民福祉,下官代本道郡縣生民,謝過夫人。”
沈碧君搖了搖頭,低道:“撫司大人誤會了。”旋即閉口不言,至于他誤會了什么,卻未曾明說。
便在尉遲恭滿腹狐疑之間,大隊又繼續前進。那五十名衙門差役不比九霄衛士,甚至遠不如五絕莊圈養的私兵,一見大人上了車,連假作抖擻狀也懶得,三三兩兩、打著哈欠,跟在隊伍的最后邊。
尉遲恭隔窗望見,不禁搖頭。
江南道臬臺司衙門的權力早被架空,他上任以來用心政務,努力奔走,拉聯地方勢力,修補朝廷關系,算是少見的“有所為”的撫司了,但能在越浦城內緊急調動的人馬,最多也就是這散漫的五十人。越浦城尹薛仁貴是人稱“中書大人”的當朝權臣任天行嫡系,用不著買尉遲恭的賬,所幸兩人一榜登科,私交倒是不壞,肯出借這五十名衙役還是看在同年之誼的份上;換了別人,誰肯惹姑蘇城這等煞星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