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麗色當世無儔,無人能抗拒,他卻從此不再信她。
這本《命絕》出現時機未免太巧,內容更是令人生疑:薄薄幾頁,翻來覆去凈是“大道無為”、“生而不有,為而不恃,長而不宰”的陳腔濫調,非但沒有只字片語提到七絕合一,還暗示要棄絕內外武功、舍生忘死,方證得大道。
若非曾截下書頁一角送與名工相驗無誤,他幾乎將這部《命絕》當作贗品。
但理應載有降龍伏虎神絕至高絕學的《命絕》,卻充滿要人“舍棄既有”的隱喻,讓他漸提不起興致追索遺缺的那本《天殺地絕》,阿呆因而保住一條小命,僅被廢去兩手筋脈而已。
《命絕》的怪異提示是一回,錦袍怪客之言是一回,裘千仞的診斷又是一回,如今,老天又將這充滿惡意的玩笑第四度帶到他面前,以一種不死不休的囂狂姿態…
可惡!
陽頂天握緊纏著皮革的粗大刀柄,以左臂護住頭臉,苦苦撐持著供輸不足的“金甲禁絕”任由周身的痛楚漸次麻木,還在等待虎尸動作一慢、回臂出刀的逆轉機會。腦海中突然掠過錦袍怪客的話語。
“給你刀也沒用。刀不刀,掌不掌,沒一門頂用。若能重新練過……”
但他無法舍棄屠龍刀。
“陽頂天”所擁有的一切,都來自這柄稀世名刀。他所擁有的……是什么呢?
是再也無法提升境界的武功,是被五道針勁封住內力的殘破功體,還是在月夜階前,接連向兩個人跪地俯首的驚怖與惶惑?
“可……可惡!“一聲狂吼,陽頂天松開刀柄,漆黑的巨大刀器曳著塵沙倒落,尚未墜地,右掌忽竄出暗勁,宛若踏空龍馬、逕奔一線,轟然擊中虎尸!
這一掌用上了十成功力,虎尸身如柳絮,遠遠飛了開去,四肢仿佛失控的搖鼓,凌空連打幾個勁旋,重重摔落地面!
陽頂天仰天噴出一口血箭,“登、登、登”連退了三步,腰腿微屈,勉力維持不倒。
虎尸將地面撞出一處陷坑,周身黑氣竄閃,毛孔中飄出縷縷煙焦,似將血沸。
他在坑中痛苦慘嚎,連起身爬出亦不能夠,勉強支膝跪立,忽將兩只爪子插入腹間,再抽出時只見指爪間耷黏著兩團焦油也似的異物,兀自滾竄著耀目電蛇,分不清是燒爛的臟器抑或血肉:腹間大洞不住竄出血霧飛煙,半晌雷勁消失不見,才慢慢淌出鮮血來。
陽頂天見他竟親手將體內暗勁潛伏的血肉挖出來,駭異之余,不禁蹙眉:“此法就算能將暗勁的影響降至最低,然而丹田被利爪穿破,何異于自戧?”
果然虎尸嘿嘿兩聲,大股鮮血自口中涌出,身子緩緩坐倒,頭頸低垂,再不稍動。
魚詩蘭哭叫道:“二師父!”
陽頂天猛然轉頭,邪笑道:“急什么?下一個便是你了!”咽下涌上喉頭的一口鮮血,正欲撲向前去,驀地“啪!”一聲,一道影弧迎面掃至,他舉起左臂一格,颼颼幾聲,鱗皮響尾鞭的末梢已在臂韝上纏繞數匝,皮革被銳利的鞭風劃開,裸露的暗褐肌膚掠過一抹烏金暗芒,連一絲血痕都未留下。
陽頂天運勁一奪,莫太沖已無相持的氣力,鞭柄脫手,虎口迸出鮮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