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生笑道:“不吃東西,喝杯茶而已。”
正開口喚:“小二哥……”
忽然一愕,微微舉起的右手停在半空,竟爾癡了。
小店臨岸的雅座上,一名白衣女郎獨自憑瀾,怔怔望著攔外的楊柳碧波,玉一般的白晰臉龐微透著光暈,猶如凝雪,擱在案上輕撫劍鞘的指尖也是,令人難以移目,正是冷凌霜。
多日不見,她的容顏似又更清減了。
原本結實健美、充滿驕人彈性的蛇腰,如今更是差堪盈握,束腕用的臂鞲大了半圈兒,空隙里但見半截皓腕,雪肌上青絡淡細,不知是忘了系緊,還是袖管松了,襯與搛細的藕臂長腿,平添一股病美人似的空寂。
安生腦中一片空白,胸口仿佛針刺般隨隨作痛,也不知是心疼抑或其他,片刻才想:“她……怎一個人在這兒?莫掌門呢?她……她瘦成這樣,有沒有人照看她?”
回神已來不及,食店伙計殷勤上前,大聲招呼:“兩位客倌里面請,里面請!貴客臨門,看茶看座啦!”
余音悠揚,便似唱
安生便要退出去也是不能了,冷凌霜回過頭來,嬌軀一震,明眸里掠過詫異、迷惑、驚喜、失落……等諸般情緒,最后又盡歸虛無,只剩一片自殘似的灰冷,視線自他身后一掠而回,快逾劍芒,卻什么也看不進眸中。
阿蘿今天也作男裝打扮,武人用的織錦抱肚裹出一把又細又薄、玉牙兒版似的窄腰,比起女子裝束,武服更清麗,一看便知是—名清艷的美人。
上回是雪膚腴乳的馨兒,這一次,則換成了窈窕如玉的阿蘿……安生無法向她解釋,為何每次相逢時自己身邊總有著風情殊異的各色佳麗,但更糟的是冷凌霜并沒有問。她只是默默轉頭,死了心似的怔望著欄外的碧波柳條,明眸里空洞洞地回映著寥落。
他應該上前與她說說話的,雙腳卻像澆銅鑄鐵般動也不動,再回神時,伙計已導引二人入座,與攔畔的雅座間還隔了幾張桌子,要想起身招呼,反倒更不自然。
安生胡亂要了茶水點心,目光頻往雅座投去。他不說話,阿蘿也不說話,雙手捧著茶盅靜靜坐在一旁,秀眉微蹙,似正思考著不能吃東西與可以喝茶之間的差異。
其時早市方過,店里沒什么人,就只有這兩桌,靜得聲息可聞,偏又不是能夠隨意開口攀談的距離。
冷凌霜提起寒霜劍,自腰里摸出銅錢欲付茶資,才發現安、蘿所據的桌子正橫在雅座與店門間,若要離開,勢必得從他倆身畔走過,猶豫半晌,又輕輕放落劍銷,單手支頤,轉頭眺望水面。
時間在桌椅間靜靜流淌,卻比他們想像得都慢。安生望著她烏黑濃密、椴子一般的及腰長發,只盼她忽然轉過頭來,兩人四目交會,不定便有開口的契機。
只是他的念頭有多長,憑欄怔望的白衣麗人就讓他等了多長,這小小的癡念始終難以如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