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們要……再往里走么?”麥秀昂著灰撲撲的小臉,輕輕的問道。
黍離停在廢墟之前。
這里只剩下斷裂的石柱,以及鋪在其中的細細的黑灰。
時隔很久,黍離依然覺得那黑灰仍有著溫度,但細細感知,它又明明白白的只是冷徹的灰燼。
這種矛盾的感覺讓黍離知道,里面或許有什么秘密。
“不往前了,再呆一會就走。”
黍離很難得的說了很多話,換做以前,他最多會說過會離開四個字。
于是這里就安靜了下來,只有殘缺的符文依然竭力放著輝光。
麥秀凝視著這個已崩塌了很久的只剩下石柱的殘骸,努力想象著它曾經的宏偉,卻只能把它和她學校附近最高最大的那座教堂重合在一起。
那是一個全部都是白色的、好像玉一樣的磚石筑起來的教堂,它里面有一座白玉的神圣而煌煌的高臺,有慈祥的老人祝福著每一個踏入教堂的人。
麥秀忍不住的想,這里如果沒有被摧毀,是不是能一樣的宏偉。
但是沒有如果。
末日奪去了如果的權利,麥秀忽然感覺到【眷戀】的蘇醒,卻不知是為何。
黍離已低頭默哀了很久。
當他睜開眼的時候,那些被他克制著的復雜情緒,便都被收入了情緒之海。
“該走了……”
麥秀乖巧的哦了一聲,兩人還沒走一步,卻發現,背后那堆石柱開始劇烈顫抖起來,大的石柱上鋪著的灰燼被抖落在地,然后消失。
腳下仿若被踏碎的磚石,一點點復原,那已殘缺的符文,重新勾畫在一起,成為了完整,綻放出淡淡的輝光。
這已被摧毀的景象竟恍若時光倒流一般,全部復原為了原來的模樣。
那是樓蘭城還未被摧毀的時候。
黍離大駭,猛地回頭伸手護住了麥秀,是怪物?還是!?
那原先只是斷裂的石柱的地方,重新立了起來。
黍離瞇著眼,避著光──
大殿的檐頭是顯得有些浮夸的琉璃,刻在雕欄之上的符文放著輝煌的光,通過琉璃,折射出了炫耀的光彩。
過道兩旁,各自抽枝發芽、長出了兩株胡楊。
千年不死,千年不倒,千年不爛,三千年的胡楊樹。
麥秀已躲在了黍離的背后,依然是在不耽誤黍離的情況下、盡可能的貼近了他。
黍離低眉垂眼,全力戒備。
他沒有上線任何一個情緒的力量,那位尚未出現的存在可能并不是怪物,如果可以的話,黍離很愿意當一個和平主義者。
這時,【鎮守】的力量忽的強盛了起來,黍離一路走來,所見的那些坍圮的高墻,全部重新立了起來。
一切完好的好像末日從未來過。
【眷戀】尚未完全凝聚為實體,只縈繞在麥秀的發梢,好像和麥秀一樣,在偷偷的看向前方。
黍離也在注視著前方,他心中的戒備放下了一些,但警惕卻全然沒有放下。
【鎮守】會隨之強盛,那就說明很可能是帝國的將軍了,但是不確定的是,他還能不能保持理智?
驀地,大殿檐頭的琉璃黯淡下來。
朱紅色的木門吱呀吱呀的開了。
一個身著白袍的清瘦男子單膝跪在地,披頭散發,手拄長劍。
當門打開的那一刻,一股慘烈的氣勢橫掃過整個鎮守府。
清瘦男子抬起了頭,慢慢站了起來。
“此處乃是樓蘭鎮守府,若要往西去,出示通關文碟,在此處加蓋符文,此去萬里,盡可無憂。”
他棄了劍,也不知從哪翻出了一枚印璽,便要走向黍離二人。
但黍離卻沒有說話。
清瘦男子大步走了兩步,忽的慢下了步子,瞇著眼冷聲說,“閣下何故默不作聲,莫不是在消遣本官?”
黍離的表情不知是笑還是在哭,最后只拱手遙遙一禮,“將軍莫怪,只是很久不曾前來鎮守府,一時間……有些恍惚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