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那么一刻,黍離有拔刀的想法,但最后也只是手指握在了刀柄。
過去那些持刀而戰的記憶,因為刀柄微涼的觸感,一瞬間變得鮮活。
就在這時,湖邊坐著的鐵甲人緩緩站了起來。
巨獸不安的扭動著身軀,黍離只搭了一眼便不再注意它──**或許足夠強壯,但野性太弱了。黍離都覺得,這是個植食性的怪物。
怪物,還是奔跑速度和肌肉強度都很強的怪物,但它沒有把身體素質發揮出來的可能了。
被嚇的。
黍離注視著身著鐵甲的那人,這殘存的鐵甲已經看不出它原來的紋飾了,像是被某種強酸腐蝕了一樣。
這是經歷了多少戰斗。
是孫將軍吧。
鐵甲人緩緩轉身,那些不規則的鐵片當啷當啷的相互碰擊。
他的動作有些僵硬,而且有種鐵銹般的滯澀感。
這讓黍離想到帝國有些地方的僵尸傳說。
黍離的手指已經貼合了秋水的刀柄,刀柄剛剛觸及時的那種微涼已經消失。
他已經熟悉了這把刀。
這是【憤怒】帶給他的能力,將憤怒貫徹于武器,將傷害宣泄向仇敵。
黍離在等一個收刀的理由。
如果等不到,那就……后退。他可沒有在灰霧之林和疑似領主的鐵甲人戰斗的想法。
這幅植物糾纏著鐵甲的樣子,讓他有些明白領主是個怎樣的存在了。
鐵甲人已經轉了過來。
黍離默然握刀,戒備著可能出現的襲擊,盡管這種情況的可能性并不大。
鐵甲人正面朝著他,微微低著頭。他的身材很魁梧,如山。
正面看過去,他的腹部只有一塊鐵片嵌在灰綠色的藤條中。
是一塊被轟擊到變形了的鐵片。
黍離握著的秋水稍稍松了──鐵甲人轟然一聲,單膝跪下。
“末…將…孫…漢…廣……恭…迎…將…軍……”
黍離只一瞬便猜到了孫漢廣這樣稱呼他的原因,隨即默然。
樓蘭鎮守府令牌。
平淡的略過那突如其來的對折子夜的思緒,黍離松了刀。
孫漢廣──至少他知道他自己的名字──還有一定程度的理智。
“請起。”
孫漢廣略有滯澀的起身了。
黍離平靜的注視著他,他并沒有閃躲,而是沉默的立著。
和他的身材很不符,孫漢廣的臉很精瘦,顯得冷肅。
沒有頭盔,長發凌亂的披散著,不像是將軍,像是帝國邊軍蔑視的蠻子一樣。
黍離驀然想起,折子夜最初出現,也是披散著頭發的。
他不知作何想法。
命運豈止是無常,它讓一群驕傲的存在放棄了驕傲,卻不讓他們完成他們放棄驕傲也要完成的目的。
黍離雖然有些恍惚,但還是平靜了下來。
以他末世求生的經歷,他本不會恍惚的,但折子夜長劍一揮幫他擋下攻擊的場景,他忘不了。
此刻沉默了下來。
孫漢廣沉默而立,那股沉默的悍然氣勢并未收斂。
黍離看著他,未被影響。
那脊背都比黍離要高的巨獸,盡可能的縮著自己的身子,像一頭誤入屠宰場的豬一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