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句是對醫生說的。
“我媽……”白鳳苦澀的開口,“怎么樣了?”
他們是在醫院走廊的臨時加床上,花醉坐著,白鳳幾乎是全身卸在他身上,剛剛突發急癥,醫生不敢隨便移動白鳳,只能就近安置。
醫院走廊的燈太亮了,照的白鳳頭疼,眼睛發酸,酸得厲害,于是名正言順的有理由開始掉眼淚了。
“醫生說,應該能撐到白龍回來。”花醉沉聲道,“你可以先去看看她。”
病危搶救的病人,一旦到了家屬見面的環節,等同于下了死亡通知書。
白鳳再也憋不住抱著花醉嚎啕大哭起來,他太無措了,從未覺得自己這么無能為力過,只覺得自己心都要碎成渣渣,把自己折磨得上氣不接下氣。
事發突然,太缺乏真實感了。
“花醉,陪我。”白鳳大口喘氣,死不愿放開花醉的衣袖,“我撐不住了。”
花醉嘆了口氣,“我在。”
說完,他撐起了白鳳的身體,讓他能勉強移動雙腳,就這么把他帶到了病房。
醫生說白家媽媽出現了急性內臟衰竭,現在打了強心劑勉強吊著一口氣,以備臨終告別。
以備臨終告別……這是護士的原話。
她的臉一直朝門口的方向,可能是醫護人員貼心的有意為之,一個連一次完整的呼吸都做不到的人,可能連扭頭這樣的動作都辦不到吧!
大部分的儀器都已經撤掉了,剛剛那句“撐到白龍回來”,此刻走進病房的白鳳確信,這是句太遙不可及的話語了,她真的撐不到了。
看到白鳳走進來白家媽媽的眼睛閃了閃,醫生說她幾乎流干了維持性命的血液,白鳳踉蹌的走過去,花醉松開了手,他撲到床沿跪下,他摸了摸母親的手,體溫已經跟血液一起從身體里流失了。
白鳳哽咽的叫了聲“媽”,把冰冷的手貼身攥好,手上的涼意透過單薄的里衣,把白鳳凍得一哆嗦,自己的體溫也隨之被瘋狂的帶走,他好想問眼前這個形同枯槁的人“冷不冷”……
怎么會如此,那時還是興高采烈的把母親送上出租車的,這才幾天,巨變如此,白鳳自知無法接受。
他有太多的問題要問,太多的話要說,可是沙漏要見底了,他不能一一傾訴,白家媽媽張開了嘴,喉嚨里急出一聲虛弱的哈氣聲,她眼神往白鳳身后落去,看到了花醉,霧氣朦朧了視線,旁人已經無法從她的眼神里察覺出更多情緒了。
白家媽媽的眼球又緩慢的往別的方向移動,白鳳看明白了,這是在找白龍,他只能說著連自己都信不過的話,“哥哥馬上到了,馬上,再等一下下。”
“別說了,讓你母親說話吧,你好好聽著。”花醉按住白鳳的肩膀,低聲道。
白家媽媽的瞳孔干涸了,目光無神,你根本不知道她在看哪個方向,就像是回光返照,她又有了說完整句子的力氣。
“鳳,我對不起你們,對不起永睿……你們都是好孩子,是我利用了他。”
當事人自然知道自己要死了,不會再多做客套的廢話,說得話都是心底的秘密,白鳳悲痛萬分,根本無暇思考這些虎頭蛇尾的話。
沙漏徹底空了,白鳳跪了好久好久,在花醉的多次提醒下,才回過神來,意識到母親已經咽氣了。
她還保持著剛剛的動作,只有眼睛已經合上了,嘴還半張著,好似有千言萬語未能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