言談間,陶谷自二堂現身,彎腰躬禮,做足了姿態,方才入內,向劉承祐道:“殿下,定州來報,定州豪帥孫方簡,聞殿下發兵北伐幽燕,自狼山率所部三千軍,南下助戰!”
“咦......”劉承祐詫異了。進駐真定后,劉承祐對周邊的勢力都有過一次調查,而這孫方簡,也有所耳聞,是定州的一個小軍閥,不過一直沒被他看在眼里,沒什么清晰的認識。
看向魏仁浦。
魏仁浦博聞強識,在后晉樞密院任職多年,雖是小吏,也接觸過不少雜七雜八的軍機要聞。略回憶了一下,方才說道:“孫方簡原是定州豪杰,此前以邊陲稅役煩重,民不安業,不堪重負,聚鄉里強健之眾于狼山,結寨自守,聚攏流民,招攬匪盜,逐漸壯大。”
“契丹連番南寇之時,還率手下襲擊契丹人,劫奪軍資,還北入敵境,抄掠財貨。當時歸附朝廷,求以節度之職,朝廷鄙之,以之為游奕使,孫方簡怒而投靠契丹人。去歲,還嘗為契丹南侵向導。”
“此番,卻又發文歸附,帥師助戰,恐怕是見社稷重建,想以朝廷為靠山。不過,其根本目的,當為了擴充實力。”
“又是個首鼠兩端之徒,不足信!”向訓鄙笑。
“你這話,卻是將天下節度都罵進去了!”劉承祐指著向訓:“當今天下州鎮,誰人不是如此。孫方簡,可不可信不重要,能用則已!”
劉承祐這話里,顯然表明了態度,起身踱了幾步,有了決定:“發文一封,遣使告與孫方簡,他大義擊賊,孤心甚喜。只要北逐定州契丹,我表他為定州節度!”
劉承祐是朝著陶谷說的。陶谷應聲而下,邁步間,余光瞥著又被劉承祐拉著商討軍情的魏仁浦,胡須翹了翹,眼神有些陰。
他不與郭榮、向訓比,那本是劉承祐的心腹之臣。但是魏仁浦,同為新進降臣,論年紀資歷,論才能見識,他自認都強于魏仁浦,更別提文章詩詞了。何以他魏仁浦得以參贊軍機要務,出入隨從,形影不離。而他陶谷,貌似真的只是個起草命令的筆桿子,甚至這一部分,也被魏仁浦分薄了......
要說軍機政治,他陶谷也是熟讀兵書的,何以劉承祐不找他商議垂詢。不知覺間,陶谷心中已然積聚了不少怨氣,對魏仁浦嫉妒,對劉承祐也有些不滿。
......
南京道,涿州,固安縣。
城頭亮起的,是黑紅色的“燕旗”。突破了遼軍的封鎖,趙延壽馬不停蹄,催使燕兵疾進上百里,直至固安,城中沒有多少兵馬,直接便拿下了。
踏上了熟悉的土地,趙延壽心安定不少。而嗅著鄉土的氣息,燕軍士卒士氣仍舊高而不墜,底層的官兵,哪知局勢的風險。
固安縣城北,是白溝河,已然聚集了不少船只、舢板與臨時編造的竹皮筏。白溝河上游直通桑干水,桑干水以北,便是幽州城了,這是打算走水路。
此時的趙延壽,將所有騎兵都留以牽制被他戲耍了的遼騎,又留下五百卒守固安,余者,盡數隨他輕裝去取幽州城。
舟船不足,故水陸齊近。
踩在甲板上,伴著水流的律動起伏,趙延壽仰望北面:“還有不到百里的水路了!”
“燕王,我們真的能打下幽州城嗎?”手下一名將軍,小聲的問道。他們不似普通的士卒,縱使看不透全局,也有些危機意識的。
“哈哈!”趙延壽直接笑出了聲,刻意放開嗓子:“幽州如此大城,耶律解里只以四千兵守,他如何守。更可笑的是,騎兵能守城嗎?胡兵會守城嗎?幽州城,當年就是孤負責修繕的,沒有人比孤更清楚它的弱點!只要我們順利抵達,幽州城,就是我們的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