邢州事的處置結果,表面上看起來還像那么回事,然而實際上于州政與百姓的生存環境狀態并沒有太大的改善。這本就屬于劉承祐的臨時起意,哪怕處理薛懷讓這些人,都不是一次徹底的清查,留有余害。比如被薛懷讓委任為縣、鎮職吏的部下,劉承祐便沒有花精力去處理。
一者,沒有時間。二者,治一邢州,于天下何益。況且,只要換個節度,或者上任個新州官,重復薛某惡政,劉承祐此時再怎么做,也是無用功,治標不治本罷了。
這不是一個邢州的問題,也不是一個薛懷讓問題,病的是這個國家,壞的是這個世道,然而想要改變一個國家,談何容易。尤其掌舵者,還不是他,何苦來哉。
實際上,劉承祐一直不想承認的是,他在邢州搞薛懷讓,解民于倒懸是一方面,也還存著少許揚名的想法,當然更多的是想要發泄心中的情緒。
他這一路走來,太過壓抑了,再加本就有些克制自閉的性格,心中憋得很了,有種想要毀滅世界的沖動。甚至沒有魏仁浦、郭榮幾人腦補的那么“復雜”,就那么單純,然后被薛懷讓撞上了。可以說,這薛老帥有點倒霉。
路過洺州的時候,劉承祐受到了團練使易全章的熱情歡迎,有些逢迎兼諂媚,還表示著投誠之意。并告訴劉承祐一個消息,薛懷讓帶著一家人及一部分扈從南下東京大梁了。
這易全章對劉承祐這邊殷勤逢迎,自然也不是沒原因的。此人是劉知遠的舊部,原本是河東節度下屬石州刺史,劉知遠出太原,南下中原之時,對河東進行了一次軍政職官調整,鞏固老巢的同時,也大封河東官員于天下道州,以擴散影響與增強對天下州縣的掌控。
這易全章便被委任為洺州團練使,上任的時間也不算長,與薛懷讓前后腳的事。薛懷讓方北上占得邢州,他后腳便帶著劉知遠的委任制書到了州城永年。
彼時正值欒城一戰驚天下,大勢已向劉氏,易全章得以輕松地逐走了薛懷讓留守的部下,取得了治權與兵權。然后便與薛懷讓結下了梁子。
薛某后來從劉知遠那兒討了個安**節度使,照理當轄邢、洺、磁三州的,然而對易全章根本管不住。總有個親疏遠別的,作為追隨天子的舊部屬,易全章在面對薛懷讓的時候底氣十足,時間不長,兩人在安**節度這塊招牌下卻是斗得很厲害。
此次薛懷讓被劉承祐治了,易全章自然高興了。擺了桌酒宴歡迎劉承祐,當然,劉承祐只吃菜,不喝酒。易全章是陪著笑,言辭間奉承不斷,直夸劉承祐逐了薛懷讓是為邢州百姓除了一個禍害。但見劉承祐面色始終不改,還是沒能忍住道明訴求。
瞄上了安**節度使的位置,野心還不小。當然,在易全章看來,薛懷讓這么個走了狗屎運的老匹夫都能見機而起,他這個皇帝舊臣憑什么不行。
“一鎮節度的位置,我說了可不作數,那得官家與朝堂諸相公商議決定。”微微瞇著眼睛,劉承祐對易全章道。
易全章有個特點,鼻孔很大,聞劉承祐之言,鼻子激動地聳動了兩下,然后顯出兩個黑洞。仍舊陪著笑:“殿下過謙了,大漢天下,有一半都是您的功勞。以您如今的威望,乃國之柱石,陛下必然倚重非常......”
“誒!”劉承祐抬手止住他的話:“這等話,不好亂說。大漢江山,是陛下與將士披荊斬棘打下的!”
聞言,易全章趕緊點頭:“下官失言!下官明白!”
瞥著易全章,劉承祐心中卻默默對他打了個“×”。為取悅劉承祐升官,真的是什么話都敢說,不過腦子,實在不是個聰明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