楊邠此言落,此間氣氛立刻變得尷尬起來。尤其是馮道,別看他常常唾面自干,不懼物議,但楊邠那流于表面的鄙視,還是讓這老狐貍心中赧然。他馮相公位列宰臣之時,你楊邠可還是個無名之輩了。
楊邠這一路來,郁郁寡歡的,一張臉也更加苦大仇深了。大概是預感到了什么,也是徹底放飛自我,每每在御前發表一些“奇談怪論”,雖有聽其來,也有那么些道理。
從本心講,劉承祐對楊邠個人并沒有太多的偏見。此人性格強勢自負,政出多秕,但終究有一定的執政能力。客觀來說,他雖然小有私心,但總體還算公忠體國,亦算勤勉簡樸,比起那些貪鄙的元臣,已經可以用“良”來評價了。
歸根結底,還算權力在作祟。從劉承祐還在潛邸之時,便與之作對,及繼位,還不收斂,仍欲同他爭權。他劉承祐的性格,可從不軟弱,兩方之間,格外相沖。
即便如此,其他問題都不是沒有包容的可能。但蔑視君上,從來都是大忌。縱使魏征,也不是這么做的,而他劉承祐,也不是李世民......
心里有些被戳破作秀的別扭感,偏頭瞥了楊邠一眼,劉承祐稍微揚了一下手,說:“楊卿之言有理,確是朕顯得多愁善感了。”
“有小底軍繞襲賊后,想來風陵津諸軍,已然成功渡河了吧!”沉吟了一下,劉承祐主動岔開話題。
范質主動稟報:“官軍兩面夾逼,風陵北津的叛軍,能否順利撤退都是問題。據察那里的叛卒已占叛軍半數,若得潰之,之后再下河東城,當更加輕松。”
“也不容易啊!”劉承祐的表態,帶著點謙虛。
想了想,豁然一笑,語調輕松:“前方諸軍多建功,連消帶打,已使叛軍沮蹙如此,這么下去,也許不需朕到河東城下,逆賊已授首......”
見狀,馮道立刻附和道:“縱非如此,陛下神威,只待親提大軍至,群賊必喪膽,獻城以降。”
馮道這馬屁,當然沒有拍到劉承祐心坎兒里,別看他嘴里這般說,心里可不是那么想的。
雖然眼下看起來,官軍已擁勝勢,甚至看起來,他這個天子親征,都貌似有些多余了。但是這終究只是表象,從頭到尾,尚未經血戰,李守貞若得蜷縮在河東城那龜殼里,如何下城,才是此戰的**部分。而自古城戰,往往是最難處理的。
“陛下,河中急報!”一道嚴肅的通稟聲,打斷了劉承祐的思緒。
扭頭看著快步而來的趙延進,劉承祐眉頭下意識地蹙了起來,心有所感,當下便歸御營。
御營大帳內,劉承祐快步入內,接過軍報,拆開便閱覽起來。一連串的豎排文字入眼,劉承祐的眉頭也緊跟著越皺越深。
“使者呢?”劉承祐語氣中帶著點怒氣。
“正在御營等候!”隨軍伺候的內侍張德鈞答道。
“宣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