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輕的蘇文忠跟在一旁,恭敬地跪著,額頭緊緊地貼在冰冷的地面上,不敢發出任何聲音,內心的敬畏感莫名地暴漲,似乎只有這種的匍匐到底的姿態,才能讓他感到舒適些。
“免禮!平身!入座!”劉皇帝的聲音,渾厚、沉穩、有力。
“謝陛下!”
對于楊邠與蘇逢吉,劉承祐原以為再見之時,自己的情緒會很復雜,當年的恩怨,權力的斗爭,君臣的矛盾,足可以寫成一本書。作為勝利者的劉皇帝,時隔十多年之后,攀上人生的一座頂峰之時,再度會面,這場接見,本該是極具意義的。
甚至于,劉皇帝都做好了,把早年的壓抑發泄一番,與二者尤其是楊邠,好生暢談當年,追憶往昔,......
然而,真正見到楊、蘇之時,劉承祐忽然沒了那種興致,一時之間,甚至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才好。兩個年紀加起來近一百三十歲的老人,流放的生活,終究是難熬的,白發蒼蒼,消瘦衰老。雖然穿著錦衣華服,但與佝僂的身形極不相襯,完全無法想象倒退十多年他們會是執掌大漢國政的權臣。
劉皇帝是很少動惻隱之心的,不過此時,見到這二臣的模樣之后,難得地嘆了一口氣。說實話,對于楊蘇,劉皇帝并沒有那么地在意,過了這么多年,經歷了那么多事,什么感覺都淡了。
將二者召還東京,除了顯示他劉皇帝的“寬容”之外,還有一吐當年胸中不快的想法。不過,現在覺得,實在沒那個必要了,他劉皇帝的成就與功績,根本不需要楊蘇這樣的過客來肯定,他則更不需在這二人面前耀武揚威......
端坐在龍床之上,默默地注視著二人,二人并未敢坐,二十卑躬地站著,年邁的身軀微微顫動,仿佛隨時可能摔倒。注意到楊邠,劉承祐甚至有些感慨,當年不卑不亢,強勢剛烈的楊相公,似乎已然不在了。
良久,劉承祐平靜地說了句:“二老在涇原受苦了!”
聞言,蘇逢吉再度拜倒,言語哽咽:“罪民罪有應得,只恨受苦不足,不能償之,彌補過失!”
蘇逢吉的覺悟,還是很高的,自從由高峰跌落谷底,喪失權力、富貴,成為一個流邊的罪徒之后,他就從迷失之中清醒過來,恢復了自己的聰明才智。
從他的話里,劉承祐能夠感受到那種熾烈的情緒,不由笑了笑,看向蘇文忠:“你是蘇老的孫兒?叫什么名字?”
聞問,一直跪著的蘇文忠愣了下,而后平息了一下心頭那莫名的情緒,劉皇帝的目光似乎極具壓迫力,不敢抬頭,恭順地應道:“小民蘇文忠!”
“你祖父年老了,久跪不益,把他攙起來,坐下吧!”劉承祐吩咐道。
“是!”不敢怠慢,蘇文忠照辦。
打量了蘇文忠兩眼,劉承祐又道:“朕觀此子,頗具英氣,希望日后,能成為國家的棟梁之材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