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里剛下過大雨,天氣難得的涼爽,徐羨起了個大早仔細的洗漱干凈,沒有穿平常那件短褐,而是換了從前的舊瀾衫,帶上儒巾,一副書生打扮。
有了足夠的飯食和喜歡的甜食,只一個月的時間,小蠶就像是充了氣,從前癟癟的兩腮也開始鼓了起來,面上也有了好氣色,穿戴整齊扎上雙丫髻,已有幾分少女的可愛嬌俏。
把家里的事情托付給劉嬸,徐羨和小蠶便上了街,找一間茶肆飲茶吃點心,吃完了也不走,閑坐了半晌直至日過三桿,方才要了兩包點心起身往回走。
趙弘殷的家其實并不在柳河灣,而在柳河灣西邊半里一個叫破鑼巷的地方,徐羨打巷子口過了好幾回了,從沒想過這里還住著一窩備胎皇室,因為這地方的確是夠偏夠破的。
當然這清一色的青磚瓦房一進小院,比起柳河灣的土房子還是好的多,想必當年剛剛搬來汴梁時趙家的經濟條件還是不錯的,若非不斷的添丁進口和一系列的不幸,不至于過得這般窘迫。
地上的青石板路不知道多久沒修了,踩上去哐啷作響,加之這兩日陰雨綿綿,十分的濕滑,徐羨拉著小蠶一路走到巷子的盡頭。
瞧了瞧東西兩家的門臉,覺得西邊這家門臉稍好,多半應該就是這里了,便舉手上前敲門,不多時便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,聽見拉門閂的聲音,徐羨已經躬身作揖。
趙弘殷、趙匡胤父子二人不在家,當家做主自然是趙弘殷的妻子,徐羨估計她多半是個嚴謹守禮老婦,偏愛規矩知禮的讀書人。
這是徐羨觀察紅寶兒得出的結論,也是他今天為何一身書生打扮的原因。至于她家次女為什么如此刁蠻任性,還喜歡動手動腳,可能是好武父兄寵溺放縱的結果。
總之禮多人不怪,不等院門打開,徐羨躬下了身子,余光瞥見門檻上出現一抹裙裾,便緩緩的抬起頭來,心中不停的告誡自己,千萬不能笑得太諂媚,你又不是石敬瑭,一點點就好。
“敢問這里可是趙指揮的府上?”
趙寧秀坐在門廊下仔細的穿針引線,繡繃夾著的白綢上一朵牡丹已經成型栩栩如生,可惜這么美的絲帕子不屬于她,是要拿到鋪子里頭換錢的。
她只奢望能有半尺白麻布能夠讓她補一下裙邊,說起來這白裙還是姐姐留給她的,已是穿了兩年多了,早就蓋不住腳面了。
想到姐姐留下的裙子,又不免想起那支銅簪子,那是長姐最后的遺物了,沒想到竟落在奸商的手里,想到那奸商趙寧秀便恨得牙癢癢。
自從跟他扯上關系家里就開始倒霉,先是哄三哥兒賒欠冰棍扣了長姐的簪子,回頭又騙三哥兒去他家做工,聽說兒子逃課好幾天都沒去私塾,母親氣得犯了頭風起不得床,接著嫂嫂出門洗衣服的時候滑了一跤磕破了腦袋……
正準備抱趙家大腿的徐羨,若是知道這位小娘子這么想一定會打退堂鼓的。簪子明明是她押在徐羨那里的,紅寶兒也是主動到他家去做工的,至于她娘犯頭風,嫂子磕破頭跟徐羨又有個什么關系,簡直毫無邏輯道理,只能說這位小娘子本就是個刁蠻任性不講理的主兒。
歷史上柴榮駕崩之后,京中便有點檢做天子的流言,讓趙匡胤很是心煩在家里瞎嘀咕,卻不小心被妹子聽了去。她不僅不上前勸慰,反而將趙匡胤一頓好罵,“男子臨大事,是可是否當自決與胸懷。在家里嚇唬女人算什么!”而后拿起搟面杖把老趙打出門去。
那時候的趙匡胤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實權派,她打起來一點都不含糊,被她看不順眼只能是徐羨倒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