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世界為一切閑散人員敞開懷抱,有十幾歲的爛學生,有二十幾歲的小青年,更有年紀還要大一點兒的無業游民。
油膩膩的桿子,被香煙燙壞的桌布,骯臟至極的垃圾桶。
各色人等魚龍混雜,粗野不堪,有光膀子的,紋身的,抽煙的,動不動張口罵娘的……
楊崢穿著最便宜的廚師服進去,毫無違和感。
他喝一塊五的純凈水,抽七塊錢的軟紅塔,活脫脫就像飯店里的學徒工。
楊崢坐在角落里,默默觀察。
一個個鮮活的個體,一個個平凡的故事。
誰和誰賭錢啦,誰和誰吵架啦,誰和誰放肆狂笑啦……
這種感覺非常“清晰”,也非常真實。
那些閑散人員當中,有一個綽號“大眼強”的引起了楊崢的注意!
大眼強,強哥,身高約一米八零左右,身板還算結實。嗯,綽號應該是句戲言,因為——他的眼睛實在太小了,小得就剩下兩道縫隙。
強哥看上去二十郎當歲,身份未知,職業也未知,有大把空閑,好賭。
這個賭,當然是靠臺球充當道具的。
強哥永遠留著油膩的長頭發,身穿一件兩根筋背心兒。
輸球了,就“靠!干!呸!”,大罵三字經。
贏錢了,就“美!爽!哈哈哈!”,樂得猖狂之極。
在和別人接觸的時候,強哥的表情很有意思。
他的嘴巴微微張著,上嘴唇和下嘴唇非得“錯開來”,顯得特別蠻橫。另外,他總喜歡著斜眼睛跟人家說話,好像啥也不在乎,腦袋還常常神經質似的胡亂晃悠……
又粗魯,又欠揍。
搶小孩兒香煙,蹭朋友飲料,動不動就拍桌子,發脾氣時連陌生的女人都照罵不誤。強哥身上的那種肆無忌憚,正是楊崢所需要的。
藝術來源于生活,影視行業尤其如此,那么好的模仿對象就擺在眼前,可不能辜負了!
為了接近強哥,進一步“研究”他的言、行、舉、止,楊崢也開始下場打球。
他故意往強哥身邊湊,故意輸錢,終于和人家變成了“好朋友”。
“我說兄弟,你這廚師怎么不去上班呢?!”
某個周末,他們照樣你來我往的較量著,強哥忽然問道。
——楊崢今天并沒有穿廚師服。
他揮動桿子,“啪”的一聲隨手擊球,根本不去看對方,淡淡地說道:“我是干大排檔的,白天休息,夜里才開工。”
“真能扯!”
強哥斜眼道,“我在的時候你基本都在,晚上你也沒少來啊!”
楊崢道:“好吧,我把老板給揍了,現在特么是無業游民,你滿意了?”
“臥槽!兄弟你牛逼!為啥要揍他?”
“因為他欠揍。人長得丑,嘴巴也臭,還經常使地溝油……”
“哈哈哈哈……”
強哥前俯后合,笑得眼淚直流。
對付個二愣子而已,楊崢手拿把掐,完全不費吹灰之力。幾場球一打,兩頓酒一喝,他把人家偷雞摸狗的破事都搞得清清楚楚。
原來,大眼強就住在附近不遠,老爹開著麻將館,老娘售賣涼皮米線,家里另外還有幾間空房子出租,經濟條件算是很不錯的。
父母的溺愛最容易毀掉孩子。
大眼強從小自由慣了,誰也管不著,他念書只念到高二就輟學散混,打架、酗酒、賭斯諾克……
沒錢回家拿,有事兒父母扛。長此以往,大眼強越混越離譜,脾氣暴烈,好吃懶做,犯起神經來還揍過對象呢!
瞧吧,妥妥的一個小混子。
強哥哪里知道楊崢是故意的,是在“切片”研究自己?
有酒一起喝,有球一起打,這哥們兒多對胃口啊!真是難得的好朋友!
所謂近朱者赤,近墨者黑,哥倆處著處著,楊崢就徹底融入了另外一種生活,也變成了一個“渣渣”……
半個月之后,楊崢給袁導撥通電話。
“小楊,你明天過來面試嗎?”
“不,袁導,我最近正在體驗生活,已經漸入佳境了!您看能不能再給我寬限幾天?”
“哦?你是怎么體驗的?”
楊崢就把情況仔細匯報了一遍。
袁導演那也不是個“正常人”,骨骼清奇。
他非常高興,大笑道:“好好,繼續努力吧,咱們十天后再約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