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時間不等人。”張上看火車外快速掠過的風景,說:“人這一生,想改運,也只有那么寥寥幾次機會,得抓住。”
“哦?”朱新寧不由多看了張上兩眼,感受到了他話語中濃烈的情感。“小兄弟還懂這些?”
“不太懂,瞎嘮叨的。”
朱新寧來了興致,瞅一眼張上手里拿的那張紙,上面滿是電話號碼。“小兄弟在跑業務?”
“家里揭不開鍋了,乘暑假,出來推銷太谷餅。”
“我吃過,挺好吃的。”朱新寧故意調侃:“賣得怎么樣?”
一個16歲的小屁孩,給任何人,都知道他賣得不好。
張上聽出了他的意思,眨眨眼,說:“三天純收入7400塊。”
“嗯?”朱新寧皺眉,仔細打量張上,心有懷疑。
2005年,太谷的房價,或者說一些小縣城的房價,基本600到800塊錢1平米,張上三天掙了10平米,這是多大的能耐?
“小兄弟,不是懷疑你,吹牛逼不好。”朱新寧掐滅了煙,將煙蒂扔在車廂掛壁的垃圾箱里。
張上不欲解釋,只是臉上掛著淡淡的笑,反調侃說:“大哥,你就是傳說中的煤老板吧?”
“嘶……”朱新寧倒吸一口涼氣,警戒心升起,沉聲問:“你見過我?”
“沒見過你,但我以前見過其他煤老板去買東西。”
“哦?他們怎么買的?”
“普通人印象中的煤老板必定是暴發戶,脖子上要掛三斤重的大金鏈子,手上戴十個金戒指,披金戴銀,囂張至極,一擲千金不眨眼。”
張上接著說:“而我見過的煤老板,很平淡,雖然也開豪車,但打扮就像普通的下礦工人,衣服常年是油氈子,總是黑色筒靴,因為他們也要下礦,或許習慣穿這種衣服,下礦的人不見天日,懶得打理自己,總是不修邊幅。”
“我見過的那個煤老板,比您穿戴差一些,也沒這么靚的發型。他去商場買東西,服務員看他像礦工,都不招待他的。結果,他回車上搬來兩個半人高的大紙箱子,一點不講究,拿錢像紙,就那么擺在服務員面前……”
張上說完,眨眨眼,沒想到眼前這位還真是煤老板。
“你講的故事很好聽,說不準你嘴里的那個煤老板,我認識。”
朱新寧從上衣內兜里掏出一張白色卡片,遞給張上說:“有空來臨汾找我玩。”
接過名片,撇一眼,上面沒有任何介紹,只有名字“朱新寧”,后面一個電話。
張上有些尷尬。“我沒名片……”
“留個名字就成。”
“我叫張上,很高興認識你,豬哥。”伸手,表達友善。
“……”木然的握手。
今年46歲的朱新寧,人世繁花滄桑,官軍商黑,他都見識過了。
今天卻陡然發現,自己竟不是一個孩子的對手。
最起碼,言語上一直都落下風。
以他的層面,這是不可思議的事情。
火車的“咣當”聲越來越慢,“唔……”停頓下來。
列車員過來開門。
“豬哥,我到了,改天去臨汾找你玩。”張上擺擺手,下了火車。
“行,老弟,等你。”朱新寧也揮揮手告別。
火車在太谷只停2分鐘,很快就啟程。
車上的朱新寧摸著自己胡子拉渣的下巴,細細思索,突然笑出來,很有意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