8月16號,星期二。
低矮的屋檐,不太亮的燈,月光被棗樹擋住,屋里顯陰沉。
斑駁的墻壁簌簌落灰,將就用報紙往墻上貼一層,不讓灰落床上,就這樣住著。
開了快遞公司,也不會一下子成暴發戶。
這老宅,還得住一段時間。
網吧呆了整天的張上,瘋狂碼字,努力更新,想把落下的字數補回來。
兩個多月,才更了7萬字,也是沒誰了,不怪編輯大大不給推薦。
晚上九點,一家人吃晚飯。
“你查中考分沒有,到底考了多少?”張爸蹲在地上,背靠炕沿,扒拉一口飯,裝作隨意的問。
這已經是第三次問。
前兩次,都被張上顧左右言其他,糊弄過去了。
可眼看一中就要開學,有通知書的,人家學校給辦檔案。
走關系的,也該打點了。
……
這茬,這段,即使再來,還是躲不過。
深吸一口氣,張上說:“371分。”
“多少?”張志偉一下子從地上站起來,臉色快速變換,拿碗的手微微發抖,蘊含著恨鐵不成鋼的暴怒。
可漸漸地,他平息了下來,頹廢地再次蹲在地上,無力的依靠著炕邊。
16歲的孩子,就算你再能干,再能掙錢,別人也不會有太多贊美。
唯有學習成績,才是這一階段,能讓人看得起的資本。
“你連建檔線都不夠,就算去了一中也是白上三年,沒學籍,高考都不能參加,白念。”
“明天我去找你們這屆的年級主任,看他能不能想想辦法。”
“你再能吃苦,再能撲騰,再能掙錢,沒有文化,沒受過教育,土里土氣,別人也看不起你。”
“咱們家開了快遞公司,爸知道都是你的功勞,可念書,不能耽擱呀。”
“爸寧愿你沒這些能耐,寧愿咱家窮的一窮二白,不能掙錢,也想讓你好好學習,有機會去看看外面,有個好出路才是正經的。”
“不上學,你能干嘛?”
“在太谷守一輩子?”
“和你媽一樣,一輩子連太谷都沒出過,不知道外面什么樣。”
“人家說新聞,她一問三不知,人家玩手機,她連短信都不會發,人家打電腦錄單據,她和看天書一樣。”
“咱們土話說,這叫土鱉。”
“爸不想你這樣。”
“咱家世世代代都沒個大學生。”
“你爺爺這頭,一個大爺,五個姑姑,孩子都是爛學生。”
“你媽這頭,二姨三姨,孩子都光知道玩,你姐,更是初中都沒畢業。”
“你以為那回打架,她叫上兩車人去學校門口,別人不笑她?”
“一個女娃娃,十幾歲就和一堆男的天天鬼混,張嘴就罵人,說話和打架一樣,說起她,誰不小看她?”
張志偉絮絮叨叨,說著說著,眼眶泛紅,聲音沙啞。
楊芯在旁邊默默的洗碗,低著腦袋,眼淚直流。
張上被感染,腦袋低在碗里,吧嗒吧嗒掉淚,心中的酸楚,還有沒好好學習的后悔,完全把他淹沒了。
這個晚上,一家人無眠。
第二天,張志偉起得很早。
默默洗了個頭,換身干凈的衣服,開車,出門了。
他前腳走,張上趕緊從被窩里鉆出來,臉沒洗,騎車跟上。
前世,一個偶然的機會,聽老媽說過,為了能讓他去一中上學,老爸去求人,險些給人跪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