吐魯克和忽爾達既然已經用上了手,也就毫不在意,各自又抓過一個,吃了起來。
吐魯克邊吃邊說:“煒杰師傅,這金沙含芽,也甚為美味,哎呀,我只會這么說,這里面的一層層,一片片的味道,實在是用話說不出。”
小茶童已經把煮開的水沖泡到煒杰師傅的青毛竹桶里面,然后用小的竹水斗,舀出來,分別給吐魯克、忽爾達和煒杰師傅的茶盞倒上。
煒杰便向兩位示意喝茶,然后端起自己的茶盞,飲了一口,停了片刻,長呼一口氣,一股白霧,飄飄而出。
吐魯克和忽爾達也學著煒杰師傅的樣子,飲了一口茶。
忽爾達著急地問:“煒杰師傅,這個,這個青麻羊尾呀,什么時候能吃,什么時候達到最好狀態?”
煒杰師傅問:“聞到香氣了嗎?”
吐魯克說:“有一點羊尾油的香氣,但是不很濃呀。”
煒杰師傅說:“這種香氣出來了,就可以品嘗了,不過你們只剩下一個了,等我給你們切開,你們再品味一下。”
煒杰向小茶童使了一個眼色,小茶童不知道從什么地方取出一個銀質的柳葉刀,然后雙手平拿起銀刀,向吐魯克處亮了一亮,收回來,然后向忽爾達又亮了一亮,又收回來,然后端坐上身,左手在前,右手在后,左手握住刀尖,右手握住刀柄,在“青麻羊尾”上,沿著對角線,輕輕鋸切分成兩半。
剛剛切開,一股濃郁的肉油香氣,飄散出來,那羊油,略略沁出,但是并不流淌,切面上,光滑油量,煞是可愛。
吐魯克和忽爾達再也按耐不住,小茶童的刀剛剛收回來,兩塊茶點已經消失在兩張血盆大口中......
良久,吐魯克高興起來,忽而又垂淚道:“若是母親能夠等到孩兒今日,我也能奉養一二,如此美味,戰將萬人,家財萬貫,不曾品嘗,孩兒有愧。”
忽爾達就呆住了,不知道該如何表示,想了一下,安慰道:“姐夫,煒杰先生在此,既然今天能做,叫他把廚子借給咱家,不行就讓姐姐學學,咱們蒙古女人,那個不會做飯呢?”
吐魯克淚眼猶自沒有干,囔囔地問:“你確定你姐姐能學會?”
吐魯克啜泣了一會,情緒平靜下來,對煒杰師傅說:“我總聽你說,漢人講究治大國如烹小鮮,你們最好的讀書人,才能夠做最好的飯菜嗎?”
煒杰師傅說:
“吐魯克大人多慮了,孔夫子確實說過,食不厭精、膾不厭細。
他老人家身強體壯,力能舉城門的門栓,技藝嫻熟,能夠駕馭奔馳的戰車,《論語.鄉黨》中說席不正,不坐;割不正,不食。
圣人曰,國之大事,在祀與戎,可見祀在前,祀必有犧牲,犧牲必有祭酒,故而真圣主持祭祀,怎么能夠不精于烹飪祭品呢?
君子遠庖廚之宰牲,但是焉能沒有廚藝呢?
話雖如此,烹飪精致,如果達到夫子所言,食不厭精膾不厭細,必須有非常好的嗅覺,極好的感知能力,熟練的精細切工,尤其對食物各種材料與香料,融合在一起的時候,使用不同的烹飪工藝和程序,特別是火候的掌握,勤于練習,并且還要天份。故而廚藝一道,入門極易,放入鍋中一煮,什么都可以吃,但是做好了,則又極難。
尋常讀書人家,那里有這么多時間來精研烹飪的絕藝呢?
而且廚-藝與其他技藝不同,好壞相差極大,材料費用昂貴,好的食材甚至難得。
故而,今日專門做了一些小茶點,為兩位大人,共飧(注:吃東西)計議(注:此處是指一塊吃點東西,并用這個烹飪的道理,來討論下面行動的計劃)。”
吐魯克說:“我懂了,這么好吃的東西,恐怕不跟你讀幾年書,是學不會了是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