漢軍接管關城后已經臨近黃昏,都指揮使解暉便下令左指揮在關城內看守,右指揮則留在關城外扎營,以備發生變故。
關城內的守軍不滿三百,收繳兵器后便被一并看押在關墻下的一處空地上,正由郭信的第三都負責看守。
天色逐漸歸于黑暗,關城內外都有士卒輪換值夜,而士卒們手中的松枝火把就成了散落在天地間唯一的光亮。
郭信此時也持著一柄火把,看著幾步外席地或蹲或躺的降軍。
這樣的感覺對郭信來說實在有些微妙:直到兩個時辰前雙方還是見面必有一死的敵人,此時卻能在對方眼皮底下安然躺在青石板上扯呼睡覺?反倒是他剛經歷完自己人生頭一次與敵軍的“較量”——即使連半滴血都沒見著,也不妨礙他為此睡不著覺。
“明天還要趕路回去,意哥兒不去睡會兒?”旁邊的郭樸早已哈欠連連。
“今晚我親自看著,免得生出岔子。”郭信當然不能坦白說自己是因為白天太激動,所以現在完全沒有入睡的困意,又對郭樸道:“最近趕路辛苦,你若困了就先去休息。”
郭樸使勁搖了搖頭:“我是意哥兒親兵,要護著意哥兒安全,半步也離開不得。”
郭信笑罵道:“什么半步離不得,我又不跟你睡一個被窩。”
“我又不是美娘子,意哥兒當然看不上我這粗漢子。”郭樸聞言嘿嘿一笑:“不過回頭意哥兒若是娶了哪家嬌娘,別忘了我就是。”
郭信一臉無語:“什么叫別忘了你?”
郭樸撓了撓腦袋:“意哥兒要娶的肯定是大戶人家,聽說那些大戶家里頭養的小娘一個個美得都跟西施似的,身邊還跟著些個如花似玉的丫頭……對!那些丫頭就跟那些西施娘娘的親兵似的。到時候意哥兒跟西施娘娘一個被窩,我跟西施娘娘的丫頭一個被窩,嘿嘿……”
郭信冷冷一笑,故作陰險道:“西施娘娘身邊的丫頭未必就跟著漂亮,我看咱坊口賣豆腐的那小娘就不錯,膀大腰圓腿腳麻利,除了滿臉麻子也沒甚不好,回去我給你爹說說,改日就讓你倆滾一個被窩。”
郭樸頓時一臉難看,還想說什么,就見王元茂帶著一伙人過來換班值守。
王元茂一臉倦怠地跟郭信見過禮,也和郭樸口出一言:“郭都將不去睡會?”
郭信原地就著火堆坐下來,看著滿天的繁星:“不睡了,打完了這仗,天就快要亮了。”
王元茂不解的跟著抬頭看了看,明月當空,夜幕深沉,哪里是像要天亮的樣子。
……
天亮后,都指揮使解暉點齊人馬,留下右軍指揮在關城戍守防備后,就帶著剩下的人馬押上雁門降軍回代州城下。
降軍們的雙手都捆在身后,并被一根繩子將三五人串聯起來。郭信騎在馬上,身邊的降軍垂頭走著,一臉喪氣地等待未知的命運,而身邊更多的還是得勝歸來,興致正高的漢軍將士。
降軍看上去很是順從,大多時候都耷拉著腦袋,偶爾才會抬頭向前面觀望兩眼,甚至沒人敢向身邊押送的漢軍士卒要口水喝。郭信也覺得這些已經投降的軍漢沒有逃跑的道理——官道狹窄,漢軍人數有多,怎么跑得脫?
然而他剛這樣想,前面不遠處就有人大喊:“跑了!賊人跑了!”
郭信急忙看去,果然有兩“串”被綁在一根繩上的幾個降卒脫出了隊列,正往右邊的山崗上跑去。
附近的漢軍見狀都要去追,郭信忙大喊道:“別都去追!看好剩下的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