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些平日里眼高于頂的人此刻哪里還有一絲尊嚴可言,和他們瞧不起的賤民有什么區別?
“說吧。”孫策抬起下巴,示意宗承。
宗承猶豫了一下,想著怎么措詞。他和陳瑀談的條件中既有南陽豪強不能接受的東西,也有孫策不爽的內容,貿然如何說出來,難免激怒一方,甚至可能兩面不討好。他需要仔細斟酌。但孫策等得,南陽豪強卻等不得,見宗承不說話,立刻有人破口大罵。
“宗世林,你想等我們都凍死了才說嗎?”
“宗承,你安的什么心?”
宗承無奈,只得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。說完之后,他緊張地看著孫策,等待著意料之中的怒火,孫策卻遲遲沒有反應。正當他準備問一聲的時候,孫策淡淡的說道:“帶諸君去隔壁院子里更衣,待會兒來袁將軍靈前謝罪。”
“喏!”雷薄大聲應諾,帶著部曲從側門走了進來,兩人夾一個,將南陽豪強們提了出去。片刻之后,東院響起抽泣聲,早就等待在那里的豪強家人一邊給這些凍得半死的豪強換衣服、灌姜湯,用雪搓揉凍僵的身體,一邊哭得稀里嘩啦。他們接到太守府的通知,早早帶著衣物趕來,但一墻之隔,他們眼睜睜的看著家人挨凍將死卻無法伸出援手,心中的焦急隨著時間的推移越積累越多,此刻爆發出來,哭的哭,罵的罵,吵成一片。
宗承汗如雨下,卻又松了一口氣。他之前不知道這些人的存在,現在看來,孫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真凍死他們,只是迫他開口而已。如果他一開始就痛痛快快的說,這些人不會受罪,那兩人也不會活活凍死。
“將軍,如何……回復陳瑀?”
“不急。”孫策慢騰騰的說道,將宗承晾在一邊,閉目養神。
過了一會兒,劫后余生的南陽豪強們魚貫而入,依次拜倒在袁術的靈前,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,又為什么而哭,反正他們哭得很悲傷,說是如喪考妣也不過。
黃猗、袁權姊妹冷眼看著,連陪他們哭的興趣都沒有,只是禮節性的還個禮。閻象感慨很深。袁術和這些人斗了那么久,他們也沒向袁術低頭,現在他們能跪在袁術的靈前請罪全是孫策的功勞。這少年雖然讀書少,卻很有手段。陳瑀,你很快也會跪在這里。楊文明,你一定會后悔的。
雷薄等人喜形于色。這些人在袁術的靈前請罪,就意味著袁術最后是勝利者,雖然他已經躺在那里,不能再跳起來笑罵,但他的在天之靈一定很開心。他選擇了孫策,留下三個遺愿,雖然孫策一個還沒完成,卻已經看到了一線希望,只要孫策活著就一定有機會實現。
等南陽豪強們懺悔完,孫策已經安排好了席位,還在院子里,但院里的積雪已經被掃得干干凈凈,鋪上了厚厚的席子,生了火,案上有熱湯。若是平時,南陽豪強們肯定對這些沒有一點葷腥的清湯不屑一顧,現在卻苦之如飴,感激涕零。
等他們情緒穩定下來,孫策淡淡地說道:“有一件事,我要先澄清一下。攻打各位的莊園的確是我的建議,也是袁將軍下的命令,但我們要的是財物和糧食,以及各位莊園里的部曲,從來沒有下令殺人。因此,那些非戰斗而死的人命,與袁將軍和我沒有半點關系。這個鍋,我們不背。”
他伸手一指閻象。“這一點,元圖先生可以作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