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的。”
徐榮直起腰,攤開雙手,花白的眉毛挑起。“你覺得我現在有危險嗎?”
張遼大惑不解,不知道徐榮在說什么。徐榮無聲地笑了,花白的胡須掀動,想說什么,話到嘴邊,又咽了回去。他喝了一口酒。“文遠,你在伊洛大半年,又見識了南陽,能不能說說兩地的區別?”
張遼糊涂了,盯著徐榮看了好一會兒,還是低下頭,沉思起來。徐榮看起來勝劵在握,根本不像他以為的那么危險。他是經驗豐富的名將,提問自然不是為了解惑,而是要點撥他張遼。這是難得的好機會,他豈能輕易放過。他仔細回憶了洛陽的見聞,又結合這段時間的作戰經驗,就像考試一樣謹慎。
徐榮默默地等待著,火光照在微黑的臉龐上,鐵鑄一般。
張遼想了很久,還是搖搖頭,慚愧地說道:“將軍,遼愚笨,看不出有太多的區別。兩者都是平坦河谷地,多有丘陵,水道縱橫,但也沒有到不利騎兵驅馳的地步。四周皆有山巒關隘,卻也沒有關中四塞那么險固。特產豐富,民風浮夸,不耐苦寒,難出精兵。洛陽是京師所在,南陽是帝鄉,豪強田連阡陌,百姓衣食不全,好像也差不多。武關道雖然比函谷道平坦些,但如今武關控制在孫策手中,對我們也非常不利,如果要撤退,還不如函谷道便利呢。”
徐榮點點頭,起身取來兩幅地圖。“拿去看。”
張遼接過地圖,一幅是司隸部的地圖,一幅是南陽郡的地圖,他看了好一會兒,還是沒看出什么問題來,只好抬起頭,求助地看著徐榮。
“將軍,我……還是不明白。”
徐榮笑笑。“其實你剛才說的都不錯,南陽和洛陽沒什么太大的區別,地形相近,人口相似,民風也如出一轍,但有一點不同,洛陽地狹,南陽地廣。地狹則所產少,無法自給。地廣則產出多,不僅能夠自給,也能養兵。我想,孫策費盡心機要取南陽應該就是這個原因。至于我們,你看,別看武關不在我們手中,可是我們只要攻破兩個縣城,劫掠所得就能解決問題。”
張遼如夢初醒,連連點頭。
“諸將正在攻打各縣,有戰利品的刺激,他們都很用心,不出十日,諸縣并下,我們就有了足夠的軍資,而且震懾了南陽百姓。孫策兵力不足,不敢輕易前來挑戰,又剛到南陽,民心未附,我們挾戰勝之威,攻擊前進,孫策唯有退守宛城,孰強孰弱,一目了然,南陽民風軟弱,趨利避害,必然對我俯首聽命。不出三月,我們就可以包圍宛城。最多半年,南陽即為我所有。我有什么可擔心的?”
張遼敬佩不已。他仔細品味了好一會兒,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。徐榮說了這么說,其實并沒有回答他最開始的問題。
“將軍,這么說,這是將軍有意而為之,并非不得已?”
徐榮沉吟良久,抬起頭,凝視著張遼。“我是朝廷任命的平南將軍,出兵征伐是朝廷的詔令,我的任務是拿下南陽,其他的事,我不關心。文遠,朝堂比戰場更危險,涼州三明皆是先鑒。你的天份屬于戰場,不屬于朝堂,不要有非份之想,免得耽誤了自己。”
張遼凜然,躬身受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