蔡邕眉梢輕挑,若有所思。“你繼續說下去。”
“我雖然讀書少,但是我聽人說,從孔子到孟子,再到荀子,雖然都是儒者,卻不斷有新意產生,所以儒門才越來越強。以荀子而言,兼通儒法,兩個弟子一個是大秦帝國的建立者,一個是法家理論的集大成者,多厲害啊?入漢之后,先有陸賈,后有賈誼,都是勇于任事之人,董仲舒更是創立天人一統,將儒家立于官學。且不論他的學說有沒有道理,就說他敢于創新這一點就值得稱道。可是后來呢,你看儒門都在干什么?尋章摘句,微言大義,幾個字就能扯上一輩子,全是古人嚼爛的那點東西,可曾有所發明?”
“微言大義有什么不好?書云:人心惟危,道心惟精。不精研圣人經義,如何能得圣人心法?”
“圣人治個魯國都沒治好,他有個屁心法?魯國才多大,有南陽大嗎?”
“你……”
孫策也瞪起了眼睛。“先生,史家著史,欲通天人之變,成一家之言,可不僅僅是記一些制度文章、名人逸事。你如果是這態度,我懷疑你的漢史就算寫成了也流傳不廣。”
蔡邕被孫策噎得直翻眼睛,氣得大叫:“水來,水來,我且降降火氣,再與這狂妄的小子辯論。”
馮宛忍著笑,一邊端上水,一邊說道:“將軍慎言,真要氣著先生,將來難免在史書上留下一筆,于將軍大不利。”
孫策悻悻道:“筆桿子殺人么?公道自在人心,總有明理之人為我辯誣的。二位姑娘,你們可要做個證人,將來他要是敢在史書里誣蔑我,我可是不依的。”
“你也配入史?”蔡邕連灌兩大杯水,余怒未消,眼睛瞪得溜圓,花白的頭發也掩飾不住他的戰意。
馮宛掩嘴笑道:“先生,別的不說,僅是這十七歲就統兵兩萬,大破名將徐榮、西涼精銳,為南鄉、順陽百姓復仇,孫將軍也應該在史書里有一席之地。先生若是不記他,怕是南陽百姓不答應呢。”
孫策撫掌大笑,沖著蔡邕揚了揚眉。“看到沒有,這就是公道。”
蔡邕也忍不住笑了,瞅瞅孫策,又瞅瞅馮宛,話中有話。“唉,與你這少年郎相比,我這老朽不受歡迎了,白教了幾個弟子,吵起架來連個幫手都沒有。等著,待小女昭姬來再與你們計較。唉,還是與周公瑾說話有趣,知音難得啊。”
馮宛紅了臉,低下頭,裝作沒聽懂。
孫策暗自嘆了一口氣。周瑜、蔡琰這一路走來,應該已經勾搭上了吧。看蔡邕這語氣,大概早已把周瑜當成了準女婿。人與人得死,貨比貨得扔,周瑜才是真正的高富帥、國民老公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