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別急。”孫策抬手按住黃承彥的手臂。黃承彥立刻坐了下來。孫策說道:“做技術研究,不能只靠一個人的聰明才智,需要集結很多人的智慧。把那些具體事務交給別人去做,你才能總管全局,鉆研里面的道。有道無術是空談,白日做夢,有術無道終究是一盤散沙,無法建成高樓。”
黃承彥揚了揚眉,明白了孫策的意思。他和普通讀書人不同,他重視木學機械這樣的實學,但他是單打獨斗,基本還是在術的范圍內打轉,沒有上升為道。以前是條件不具備,現在有條件了,他如果還這么干,那就太浪費了。有木學堂在手,他大可以把術的事交給學生去做,自己掌控全局,把重心放在道上。
鐵與鹽并重,是關系國家興亡的大事,誰敢說這是小術?
沒有一個讀書人不希望開宗立派,只是嘴上說得多,真正能做到的少。黃承彥也不例外。現在天時、地利、人和皆備,他如果再不能做出點成績來,自己都對不起自已。
黃承彥捻著胡須,一聲輕嘆:“子曰:生而知之者,上也。伯符,你有過人資質,千萬不要浪費了。”
孫策目光一閃,會心一笑。黃承彥是人精,他明明對他這些知識的來源生疑,卻不直接問,而且給他提供了一個絕妙的借口。圣人生而知之,這的確是解釋他那些來歷不明的學問的一個好借口,而且能造勢。五百年有圣人出,這可是儒家學問深入人心的固有觀念,就和五德始終說一樣有市場。自詡為圣人的不少,但像他這樣具備“生而知之”這一條件的人卻屈指可數。算來算去,也只有他最接近圣人。
這事暫時就不解釋了,要不然黃承彥十有**會瘋。
孫策和黃承彥談了很久,黃月英一直沒露面。孫策也沒逼她,和黃承彥一起離開了后院,來到木學堂前院,看工匠做模型。模型間有十來個工匠,算是木學堂的精英。四周的架子上放了很多模樣,油燈將新刷的墻壁都薰黑了。看得出來,為了研究四輪車,木學堂的匠師們已經耗費了不少心血。
不用精通木學也知道四輪車的優勢明顯,載重量大,易平衡,只要造出來,立刻就能派上用場,根本不用擔心銷路。到時候,木學堂又能拿到一筆豐厚的津貼。為的激勵木學堂的師生,孫策規定,但凡有新成果出來,如果能立刻產生經濟效益,那就轉讓這些技術,不管是轉讓給輜重營還是轉讓給私人,木學堂都能從中獲取一定的技術轉讓費。如果暫時不能產生經濟效益,就由輜重營出面接收,作為技術儲備。
眼下木學堂有兩筆最大的收入:一是拋石機的技術轉讓費,那是一次性轉結的,數額高達百金,孫策當時窮,付不起,就用戰利品實物支付。二是蔡家的新式兵器技術轉讓費,是以股份的形式支付的,雖然數量不大,但每個月都有,大概有十金左右。有了這兩項收入,木學堂現在有充足的資金儲備,就連最普通的學徒都能維持基本生活。
一句話:不差錢。
有了制度性的保障,不需要任何人動員,木匠們的積極性都很高,報名求學的人絡繹不絕。
此刻,以莫擇為首有匠師們很投入,十幾個人擠在一起,你一言我一語,商量著怎么細化黃月英的設計。黃月英只是提出了一個思路,要想把思路變成實際可行的方案,還有很多工作要做。
孫策沒有打擾他們,和黃承彥約定一起去祭拜張衡的時間,悄悄地離開了木學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