夫子曰:名不正,則言不順;言不順,則事不成。
在有絕對優勢的情況下,這句話沒什么意義,管你名正不正,一路推過去就是了,不正也正。問題是絕大多數情況下,沒有人擁有這樣的實力。別說孫策現在沒有,袁紹也沒有。
名在何處?在長安,在那位剛剛十來歲的小皇帝身上。雖然以前董卓很牛逼,現在王允很牛逼,將來還不知道誰牛逼,但他們都是毛,天子才是皮。即使曹操掌握了大半個天下,也沒敢直接把天子推到一旁自己干,還得等曹丕自導自演一場大戲,半推半就,欲拒還迎。
你可以說這很可笑,但天下人就認這個。
袁權說得有理,為袁術爭就是為孫家父子爭,因為孫家父子所做的一切都是奉袁術之命行事。袁術很混蛋,是個紈绔,但他沒有露出反跡。他和袁紹一樣有袁氏背景,卻不像袁紹那么囂張,八字還沒一撇,就否定了天子的血統,還想別立劉虞為帝。
如果朝廷連袁術的忠誠都不肯承認,還能承認孫家父子?
如果承認了袁術,那他們還有什么理由為難孫家父子?
說白了,袁術就是孫家父子的盾牌。為袁術請謚,就是為孫家父子爭取名份。在這種事情上,孫策沒有袁權敏銳,因為他潛意識里就沒有這樣的概念。
孫策轉身出門,萇奴三人向袁權行了一禮,也跟了出去。
袁權臉色不變,情緒卻有點低落。袁衡轉到袁權正面,歪著腦袋打量了袁權片刻,不解地說道:“姊姊,他為什么叫你夫人,不叫你姊姊了?是不是生氣了?”
袁權白了袁衡一眼,忍不住笑了,曲指輕彈袁衡的腦門。“你以為他跟你一樣,還是個孩子,天天圍著姊姊轉?他現在是豫州牧了,要領著幾萬大軍作戰,將來……”袁權遲疑了,沒有再說下去。
“將來怎么了?”
“將來的事,誰說得清呢。”袁權輕輕地嘆了一口氣,摟著袁衡,理順她腮邊的頭發。“阿衡,他的面前有好幾道山,一道比一道高,每一道山都很險,能不能翻過去,真的不好說呢。這時候,我們要盡可能地幫幫他,不能給他找麻煩,懂嗎?”
袁衡似懂非懂,乖巧地點了點頭。
孫策離開袁家,回到大營,卻發現一個問題。他吹吹牛逼可以,打仗也馬馬虎虎,寫文章卻是一塌糊涂。別說是為袁術請謚這種高難度的活,能把話說明白,說得典雅沒毛病,對他來說都是不太實際的任務。
差個筆桿子啊。
孫策二話不說,轉身又出了門,直奔蔡邕的住處。蔡邕正打點行裝,準備回南陽。南陽有女兒和準女婿,在這兒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,他是一天也不想呆了。
孫策將來意一說,蔡邕也有些犯難。
寫這種文章可不是有文采才行,還需要精通儒家經典,用圣人經義來論證自己的正當,能言善辯,甚至是詭辯,可比睜著眼睛說瞎話地寫幾篇碑文難多了。一不小心被人家抓住破綻,想求的求不到,反倒惹來禍事。上次馮方為使,沒能給袁術撈到好處,反而招來了兩路大軍,就是最典型的例子。
“伯符,不是我不肯寫,實在是我不擅長這樣的文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