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當然是袁本初。”
“為什么?”王允眉心緊蹙,牽動松馳的皮膚,褐色的老人斑都擠在了一起,臉色看起來更暗。“公孫瓚剛剛擊敗黃巾,斬首三萬,士氣正盛。他又久在北邊,善用騎兵,所向無前。”
“公孫瓚只是匹夫之勇,不會用人,能統領的人不過一兩萬而已,再多反而無益。他麾下騎兵雖多,可他對烏桓人太嚴苛,曾逼得烏桓人造反,烏桓人對他并無忠心可言。幾萬人的大戰豈是一鼓作氣就能分出勝負的。一旦戰事膠著,烏桓人很可能亂陣,甚至倒戈一擊。如果出現這種情況,公孫瓚必敗無疑。”
王允長嘆一聲:“你說得不錯。正是因為如此,我才主張要對西涼人恩威并施,可是他們都怕極了西涼人,一心要施恩籠絡,下詔赦免。長此以往,只怕西涼人更加肆無忌憚,朝廷再無威信可言。你看韓遂、馬騰,不就駐扎在右扶風觀望嗎?牛輔等人都可以赦免入朝,他們豈不是水漲船高?”
曹操愕然。王允是不同意赦免西涼將士,但之前是覺得罪在董卓一人,西涼將軍奉命而行,并無罪過,現在怎么又變了說法?聽這意思,是要殺一儆百,威逼韓遂、馬騰臣服?這怎么能行,這不是逼他們與牛輔聯合,一起攻擊長安嗎。
“王公,萬萬不可。”
王允倏地沉下了臉,充滿血絲的眼睛怒視著曹操。曹操暗自嘆惜,連忙放緩了語氣,耐心解釋。
“王公,長安兵力有限,除了南北軍,天子近衛,就只有并州軍可用。南北軍多洛陽紈绔,不堪大用。天子近衛多儒士,也上不得戰場。并州軍雖然可用,但兵不滿萬,驅逐胡軫已經捉襟見肘,一旦韓遂、馬騰進擊,長安必然失守。牛輔、董越就在潼關以東,朝廷往何處去?”
王允郁悶不已,捂著嘴,悶咳了兩聲,嘴里已經有些甜腥味。他情知不妙,悄悄拿出手帕,拭去嘴角的血跡,不讓曹操看到他的虛弱。
“那該怎么辦?”
“派人安撫韓遂、馬騰,不讓他們與牛輔聯合,同時召劉焉、孫策勤王,并在長安周邊招募流民為兵。西涼潰兵肆虐,百姓不能自保,洛陽來的百姓更是苦不堪言,如果朝廷募兵安民,百姓一定會很擁護。”
王允有些猶豫。“孫策……能來嗎?去年……”
不等王允說完,曹操搶先說道:“孫策一直在上書為袁術請謚,只要朝廷能下詔追謚袁術,孫策一定能來。他不來,孫堅也會讓他來,朱太尉也會讓他來。退一萬步講,就算他自己不來,也要派人來。如此,武關道無恙,萬一長安戰事不利,朝廷也可巡狩南陽。”
王允連連點頭。他現在最擔心的就是一旦長安失守,天子無處可去。如果天子死于亂兵之中,他就是千古罪人。弘農王死了,孝靈皇帝只剩下這一個血脈,如果他也死了,就只能重選新帝,朝廷諸臣必然又是一場紛爭,誰也不敢說最后是什么結果。如果確保武關道通暢,有一條退路,確保天子平安,他就從容多了。
“孟德,你去年與孫策大戰,現在卻能從大局出發,為朝廷著想,主動提出與孫策和解,實屬不易。許子將說得對,治世你可為能臣,亂世你可為英雄。我老了,時日無多,以后要看你們這些少年英雄了。孟德,我準備奏請天子,拜你為鎮東將軍,仍領司隸校尉,主持長安軍事,與皇甫義真共扶危局,如何?”
曹操大喜,連忙稱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