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胡說什么?!”張方不服氣地嘟囔道,只是他臉上全是藥膏,表情不敢太大,只能動動嘴唇。奈何嘴唇也被孫策抽了一記,腫得像香腸,只看到動,卻張不開,聲音也很含糊。
五鹿也很不高興。“先生,你修的又不是我太平道,怎么能對我太平道妄加評論,不覺孟浪嗎?”
郗儉在孫策營里身份特殊,上到孫策,下到普通士卒,都對他很客氣,他怎么可能把五鹿和張方放在眼里。見他們不高興,他反倒來了勁頭。平時都是被孫策鄙視,今天有機會鄙視別人,當然不能放過。
“你讀過《太平經》嗎?”
五鹿的表情變得不太自然。他哪里讀過《太平經》,那是張角才有的秘書,別說他沒機會讀,就連張燕都沒機會,只是跟著張牛角念過幾句。張牛角是張角的八大弟子之一,有機會跟著張角布道,聽張角提過一些《太平經》的內容,但他本人可能也沒親自讀過。
見五鹿這副表情,郗儉笑得更加得意。“沒讀過吧,我倒是聽說過一些。據說《太平經》其實并不是道書,而是摻雜了方術的儒家雜學,與其說關心大道,不如說關心家國,這是入世道,不是出世道,所以大賢良師汲汲以求的是以黃土代炎火,建立新朝,明白嗎?這是五德終始說,原本是陰陽家的學問,后來被董仲舒整合進了儒家學問,根本不是道門的學問。”
五鹿將信將疑,卻不敢斷然否定,隱隱覺得郗儉說得還挺有道理。
“就算這是道,你們也沒真正掌握其中的關竅,只有張角兄弟知道一點,所以他們兄弟一死,你們就成了流寇。黃巾雖然還戴在頭上,卻已經沒有改朝換代的野心,也沒有這樣的能力。為什么呢,因為你們不知道為什么而戰,又為誰而戰?就和人一樣,你六神無主,如行尸走肉一般,還修什么道?”
五鹿和張方不由自主的交換了一個眼神,心頭猛地一驚。郗儉的話雖說得難聽,但卻點中了他們的要害。黃巾軍現在不就是這個情況嗎,整天為了吃飯、活命而奔波,不知道為了什么造反,只要有機會,就有人脫離隊伍,回到家鄉,或者投降對手。反正是為了吃飯,只要有飯吃,到哪兒不一樣?
“我們道門的人則不一樣。修道講究什么,講致虛極、守靜篤,講歸根復命,修身為本,治國為末……”
郗儉說得眉飛色舞,五鹿卻沒心情聽,他更關心黃巾軍的出路。他耐著性子聽郗儉吹了一通天人大道,抽空搶入話頭,陪著笑說道:“道長道法高明,能否指點一二。依你看來,我們太平道應該往何處去?”
郗儉一臉鄙夷,拂袖而起。“我修的是天人之道,求的是天長地久,哪會關心吃飯、活命這種事。這些事你去問張子綱、郭奉孝都行。”他瞅瞅臉腫得像豬頭的張方,強忍著笑。“如果你問的是武道,那就問孫討逆吧。說真的,你要是能從他的刀法里悟出點東西,也不枉挨這一頓揍。”說完,拱拱手,甩著大袖,飄然遠處,留下一個偉岸的身影。
五鹿惋惜地嘆了一口氣,覺得錯過了一個大好機會。張方卻愣住了,他仔細回想了好一會兒。“道長,你說……孫策會不會是真的借比武傳授你道法?”
五鹿愣了一下,打量著張方。“你……有什么感悟?”
張方一邊想一邊說道:“我細細想來,他的刀法的確有些古怪,看起來慢,卻每次都能搶占先機。看起來沒用力,卻能輕松化解我的攻擊,的確有點老子以柔弱勝剛強的道理。”
五鹿眼神微閃,若有所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