許劭沉默不語。他們兄弟并稱平輿二龍,他因為主持月旦評,名聲比許虔大,但他自己清楚許虔的見識不在他之下,遇到棘手的事情,他還是喜歡來找許虔商量。聽了許虔這些話,他并沒有感到一絲輕松,反而更加不安。
孫策的確不是魯莽無知的武夫,孫堅才是。孫堅殺了荊州刺史王睿、南陽太守張咨,但他因此在南陽無法立足,其部將劉詳甚至被南陽人攻擊致死。臨豫州之后,他吸引了經驗教訓,卻也因此縮手縮腳,不敢有任何作為。可孫策不同,他不僅控制了南陽,在豫州的短短幾個月也沒閑著,除了汝南之外,其他幾個郡國都已經被他控制了,現在輪到汝南了。
這人做事很有章法啊,只是不知道是他自己的想法還是他身邊的張纮、郭嘉等人的建議。說起來也是,孫堅出道這么多年,身邊沒有一個謀士,孫策才出道一年,卻接連招攬了好幾個名士,連張昭這樣的人都甘為他驅使,可見其手段不一般,絕不能當普通武夫看待。
有點輕敵啦。許劭暗自后悔。
“那我們該如何應付?”
“不急,且看他橫行幾時,等他露出破綻,天怨人怒,再反擊不遲。”許虔甩甩袖子。“我們許家今年沒有少交賦稅吧?附庸的部曲人口都報了沒有?”
許劭臉色尷尬,囁嚅不語。許虔見了,連連搖頭。“子將啊,你就是太自負了。這都什么時候了,你還舍不得那點浮財?我許家缺那點錢糧嗎?”
許劭面紅耳赤。“兄長,我一時疏忽,忘了關照下去。”
“那還等什么,趕緊去辦。”許虔拍拍額頭。“都怪我,沒及時提醒你。亡羊補牢,希望還不晚。快去快去。等等。”許虔忽然叫住許劭,想了想,一跺腳。“把這五年所欠的都補上,不,十年。”
許劭大吃一驚。“十年?”
“沒錯,十年,補上十年的缺額,再將多占的土地、戶口全交出去。”
許劭倒吸一口涼氣。十年的缺額已經是一筆巨款,再將多占的土地、戶**出去,許家產業至少要縮水一半。他看著許虔,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“兄長,你練的不是導引,是辟谷吧?”
“子將,當斷不斷,反受其亂,小不忍則亂大謀。”
許劭張了張嘴,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,只得拱拱手,匆匆離去。許虔看著許劭消失在中門外,皺了皺眉,一聲嘆息。“這子將,年已不惑,怎么越來越糊涂了。君子俟機而作,不俟終日,他卻到現在還沒反應過來。這天要變啦,不順天應人,豈能長保。”
許劭回到自己院中,讓人拿來賬簿,按照許虔的要求算了一下賬,越算越肉疼。許家家大業大,平時開銷也大,不僅養著那么多的門客,還有應接不暇的迎來送往。真要按許虔說的送出十年所欠的賦稅,許家就沒有余糧了,再交出多占的土地、戶口,許家的損失超過六成,將從平輿第一世家變成一個普通門戶。自家生活也許沒什么問題,可是一旦有什么大事,那就捉襟見肘了。
更重要的是,孫策剛剛抓了一個蔡陽,許家就慌成這樣,是不是太軟弱了?孫策會怎么看我,別人會怎么看許家?如果他們都學許家,不戰而降,豈不是讓孫策得逞了?
許劭左思右想,還是舍不得,他決定按兵不動,看看形勢再說。
“準備車馬,去廖家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