聽孫策這意思,他不僅反對師法、家法,而且要反對孔子,他要青出于藍,不愿亦步亦趨。
只是這樣一樣,儒門還是儒門嗎?
“將軍……很自信,這當然是好事,但自信過了頭,也會變成自負。”張昭并不因為孫策是主君就給他面子,直言不諱。“將軍覺得已經青出于藍了?”
“我現在是不是青出于藍并不是問題的關鍵,關鍵在于我會以此為目標,勇猛精進,不會給自己自設限制。有朝一日,我甚至希望自己可以超過先祖。”孫策微微一笑。“府君敢有這樣的志向嗎?”
張昭語噎。他的確沒有孫策這么自負,不敢有向老師挑戰的想法,更別說孔子了。
孫策站了起來。“府君,儒門有疾,你是諱疾忌醫,看著儒門一步步的衰亡,還是正視現實,開膛剝腹,洗腸浣心,再造儒門?機會在你手中,還望府君三思。”他走了兩步,又折回來。“張奮在木學上很有天賦,三五年之內,我相信他就可以獨立主持一座木學堂。”
張昭微怔,疑惑地看著孫策。“將軍……是為他來說情的?”
“不,這件事不需要我來說情,我只是希望府君能以此為契機,重新思考儒門的未來。你剛才不是也說嘛,儒門反對的只是奇技淫巧,并不反對所有的技術。他現在幫我改造戰船,算不上奇技淫巧吧?其實道術本來并不相背,很多人看不起術是因為他們不懂術,更不懂術背后隱藏的道。道何嘗是虛無飄渺之物,百姓日用而不知,讀書人卻不能不知,府君,你說我說得對嗎?”
張昭忍俊不禁。“將軍好唇吻,有辯士之才,倒讓我一時無言以對。將軍能舉一例言之嗎?”
孫策笑了,歪著頭看了張昭片刻。“我聽說,善讀書者,能于無疑處生疑。那府君日常生活中可有這樣的細心?”
張昭搖頭。“比如說?”
“比如說世間萬物,不管拋得有多高都會落地,只是時間長短而已,為什么日月經行億萬年,卻不會落地,甚至沒有更近一些?又比如說露珠為什么會成為珠,而不是其他形狀?為什么春夏常有東南風,而秋冬常有西北風?這樣的問題隨便一想就數不勝數,儒門講天人感應,可是你們真的知道天嗎?”
張昭眉心微蹙,若有所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