鐘繇瞥了荀彧一眼。“你終于反應過來了。如果是送往冀州,需要從關中經過,從天子眼皮子底下經過嗎?這些戰馬應該都是送到豫州的,數量不多,卻都是好馬。”
“韓遂、馬騰賺了不少吧?左右逢源,這種感覺肯定很不錯。”荀彧苦笑。“他們就不怕袁本初知道了,不會放過他們?”
“問題是現在看起來袁本初未必能是最后的勝利者啊。韓遂、馬騰也未必希望他能取勝,既然孫策愿意沖在前面,向袁本初發起挑戰,他們多賣幾匹戰馬,間接的支援一下,有何不可?文若,當初安排馬超、閻行去南陽是一個昏招啊。”
荀彧咧了咧嘴,無言以對。他剛剛因遇到鐘繇而振作起來的精神不知不覺又消失了,渾身籠罩著強烈的無力感,就像被困在山里,前后左右都是絕壁,不知道哪里才是出路。
“文若,你不要著急。據我所知,這只是韓遂、馬騰運來的第一批馬,未必就是賣給孫策的,留著自己用也不是不可能。在這些馬出武關之前,都不能定論。回長安后,我們想辦法說服他們,或者……出高價把這些馬截下來。”
“哪來的錢?”
“讓袁本初出,或者……”鐘繇停頓了好一會。“用絲綢貿易權換。”
荀彧嗤了一聲,不作評價,明顯對鐘繇的話沒什么興趣。讓袁紹出錢還有點可能,畢竟長安還有不少人是袁紹的支持者,只要對袁紹有利,他們可以出點血。用絲綢貿易權換卻不可能。這是朝廷不多的財源之一,怎么可能用來交換戰馬,為袁紹減清負擔。天子絕對不可能答應。
鐘繇干咳了兩聲,從袖子里抽出一個紙卷遞了過來。荀彧不解地看看鐘繇。鐘繇也不說話,只是將紙卷遞到荀彧手中。荀彧接過來,展開一看,是一則消息:孫策找了一些道士,聚集在陳留的染料作坊,不知道在忙些什么。從孫策的行事風格來看,應該是改進染料。
荀彧心中一動,沉吟片刻,笑道:“這不是好事么,荊州、豫州的絲綢生產得越多,我們從中得利越多。”說著,他將紙卷遞了回去。“這是我這幾個月聽到的為數不多的好消息。”
“是嗎?”鐘繇將紙卷收了起來。“你是覺得孫策不知道我們從中牟利,還是覺得孫策會心甘情愿地將好處分給我們?”
荀彧笑得更加開心,甚至笑出了聲。“他不愿意又如何?賣到西域的絲綢利潤最高,關中這條商道最近最安全。賈詡雖然一直想從中分一杯羹,可是在他擊退匈奴人,盡占河南之地前,他無利可圖,便宜只會讓匈奴人占去……”
“如果孫策走海路呢?”鐘繇淡淡地說道。“吳郡木學堂正在改進樓船,孫策還安排了一個叫步騭的人研究水戰史,此人前幾個月一直在青徐一帶調查海上的商路。一旦孫策擁有了海上航行的能力,絕不會僅僅用于北方。文若,到了那時候,陸路的絲綢貿易就不會還有現在的規模了。一艘樓船至少能載五百石,遠非駝馬可比。”
荀彧臉上的笑容漸漸僵住,連血色都消失了,一片蒼白。過了良久,他一聲長嘆:“瞻之在前,忽焉在后,雖欲從之,末由也已。元常,難道真的沒希望了嗎?”
鐘繇看著荀彧的臉,幽幽地說道:“雖然還沒到那一步,但機會確實不多了,容不得一絲疏忽。袁本初優柔寡斷,難孚眾望,你當早做謀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