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橋的聲音很低,在熱鬧的音樂聲和歡呼聲的映襯下,只有孫策才能聽到。
孫策聽力很好,聽得也很清楚,字字入眼,饒是如此,他還是愣了一下,盯著小橋看了兩眼,“噗哧”一聲笑了,卻什么也沒說。小橋有些失落,卻不肯氣餒,拉著孫策下去共舞。孫策推脫不過,只得隨小橋下了飛廬,和一群孩子跳了起來。
步騭站在飛廬上,看著孫策和一群半大孩子一起跳舞,暗自嘆了一口氣。在他印象中,孫策雖然年輕,卻極有城府,甚至會給人一種老謀深算的錯覺,和他相處要非常小心,如果舉止不當,說不準哪兒做錯了,留下了不好的印象,也許前途就會受到影響。現在看來,他其實還是個童心未泯的人,自己也許想太多了,總是這么揣摩未必是好事,心太累。
剛才那句話也許就說錯了。孫策沒有任何積極的反應,反而有點避之不及的感覺。考慮到孫策眼前的形勢,的確不宜鋒芒畢露,舜避丹朱這個典故現在也不該提。
孫策舞了一回,出了一身汗。袁權命人準備香湯,侍候孫策重新洗澡。坐在浴桶里,想著小橋那張宜喜宜嗔的臉,孫策莫名有些意動,隨即又老臉臊得慌,覺得自己真是禽獸,居然會把一個九歲小姑娘說的話當真。他抬起手,輕拍了一下臉。
“怎么了?”袁權說道。
“呃……沒什么。”孫策仰著頭,靠在桶壁上,讓自己靜下心來。
“又為錢糧犯愁?”袁權坐了過來,拿起瓜絡,為孫策搓洗后背。“放心吧,滿伯寧能力很強,已經追查了近一半,再有兩三個月就能結束了,這次清查完畢,應該能應付秋后的戰事。”
“那些宅院、田產又不能吃不能穿,能解決什么問題啊?”孫策咬牙切齒。與袁紹眉來眼去的汝南世家都是人精,聽說袁譚戰敗,知道他們在劫難逃,紛紛外逃。細軟之類能帶走的大多都帶走了,就連案幾等小型家具都裝車運走,剩下的都是不動產,糧食也沒給他剩下,能帶走的帶走,不能帶走的挖個窖藏起來。滿寵查到了一些,但數量太少,遠遠不敷需求。
蔣干在長安冒充大款,做散財童子,他在這里卻要絞盡腦汁,盡可能收集每一粒糧食,甚至在考慮禁酒令——每一滴酒都是糧食釀出來的,而他現在最缺乏的就是糧食。別的緊缺一點都沒事,唯獨沒糧食不行。民以食為天,一旦發生饑荒,饑民會摧毀他們能接觸到的一切,直到最后毀滅他們自己。
袁權轉了過來,伏在桶沿。“我倒是有個辦法。”
“說來聽聽。”
“將那些田產抵押出去,換取世家手中的余糧。”
孫策想了好一會兒。“這是飲鴆止渴。”
“的確如此,所以這只能做為最后的辦法。”
“你估計……能籌集多少糧食?”
“一二十萬,最多不超過三十萬,這幾家一直比較配合,幾次貢獻,應該沒什么余糧了。”
孫策苦笑了一聲。杯水車薪,解決不了什么問題啊。“你跟他們說了?”
“還沒有。這么大的事,我不敢做主。”袁權一邊說一邊淺笑,手指在孫策腿上的傷疤上輕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