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這么說,張公的興趣不在成仙,而在《太平經》?”
“然也。”張昭慨然道:“太平,天下人之愿。經者,萬世不變之道。此書能以太平為名,又以經自稱,想必非等閑之書,當是為救世而現,故仙人呈之于朝廷。奈何主昏臣庸,不知其妙,鎖于深宮。張角雖得其經,才德不能當,故雖欲致天下太平,卻只能亂世,屠滅生靈。唉……”
張昭輕嘆一聲,語重心長。“將軍,你驚才絕艷,決勝于兩陣之間,屯田于大江南北,短短數年而荊豫揚三州安定,天下賴將軍以安者以千萬數,勝張角何止千里?既有鳳鳥之名,又得仙人之會,此乃將軍仁德所致。若能得仙人傳授太平之經,建萬世之太平,功德無量,非唯將軍之福,亦天下之福也。”
看著張昭殷切的目光,孫策心中恍然。君臣父子的綱常之所以列在最后,是因為迫切,張昭要特別予以強調。解決了燃眉之急,在張昭的心里,于吉的到來更有意義。這不僅僅是見見仙人,開開眼界,或者能否長生久視,而是關系到萬世太平的大事。
這才是儒門的最高目標,儒生的共同愿景。
以太平為名,以經書自稱,又由仙人傳承,對相信神仙的張昭來說,這簡直就是天命的代名詞。有了于吉和太平經的加持,他將來就算是真想再進一步,張昭也不會覺得意外。看他此刻的神情,他雖然還在為關中的朝廷盡綿薄之力,心里應該有所準備了。
他特地來談這件事,也許是擔心他沒有意識到其中的重要性,必須親自出馬。在他眼中,郭嘉、龐統等人雖然智計百出,但學問修養都不足,未必能有這么高的見識。事實也正如他所料,到目前為止,郭嘉、龐統都沒有提到這一點。他們最近的注意力全在當前的天下局勢,根本無暇關注長治久安,更沒把于吉、太平經和萬世太平聯系起來。
孫策忽然明白了,為什么《三國志》里郭嘉不能和荀彧等人同傳,龐統不能和諸葛亮同傳,不僅僅是因為他們官職不夠,還因為他們眼界不夠。他們的實踐能力很強,但理論高度不足。
孫策一時沉默。他自己也沒意識到這個問題,如果不是張昭來提醒一下,他很可能會錯失這次機會。他也有些撓頭。《太平經》的名頭很響,后世研究的人也不少,但他卻沒有涉及過。他只知道有《太平經》這部書,對內容卻是一無所知。于吉真要是和他討論《太平經》,他肯定抓瞎。
“張公,你了解《太平經》嗎?”
張昭搖搖頭。“《太平經》是仙人傳授之書,先是藏于深宮,后落于張角之手,我哪里有機會得見。你麾下不是有黃巾軍嗎,他們不了解?實在不行的話,你問問陳逸,他和襄公矩(襄楷)交往頗深,應該有所了解。”
見孫策苦笑,張昭思索片刻,又道:“將軍不必多慮,仙人既來,自然是對你有所期望,卻不會奢望你能精通《太平經》,若是如此,他又何必來?將軍讀書本來就不多,仁孝發乎自然,屆時只需秉心而言,虛己請教,就算有什么應答不當,仙人也不會計較的。”
孫策恍然大悟,向后退了兩步,收起笑容,恭恭敬敬的施了一個大禮。
“多謝張公指點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