田豐沉聲道:“主公,衣服污了不可怕,心志亂了才是真正的麻煩。君子制怒,不可怒而興師。大戰在即,主公宜澄心靜志,隨機應變,方可百戰百勝。若是未戰先自亂陣腳,可不是什么祥兆。”
袁紹很尷尬,喏喏的應了兩聲,感謝田豐的話卻怎么也說不出口。他轉身從案上拿起已經撕成兩半的文書,想遞給田豐,又覺得不妥,進退兩難。郭圖見狀,咳嗽了一聲。
“元皓兄,剛剛收到曹昂的回復,他推說兗州大疫還沒結束,人口流失,錢糧空虛,不肯出兵助陣。你為主公擬定的出兵青徐方略可能會有麻煩。不知道元皓兄可以備用之策?”
田豐聽了,連忙將袁紹手中的文書取了過來,鋪在案上,拼在一起。沮授知道他目力不佳,連忙趕了過去,一邊看一邊讀給田豐聽。田豐瞇著眼睛,仔細地聽著,眉頭越皺越緊。郭圖在一旁靜靜地看著,目光閃了閃,若有所思。
沮授剛剛讀完,田豐就說道:“主公,曹昂這是有不臣之心,此風不可長,宜急擊之。若兗州自立,主公將被拒于河北,明年大河水生,青徐將不復為主公所有。”
袁紹眉頭緊蹙。“元皓所言甚是,兗州不可失。可是一來兵馬未集,倉促難以用用兵,二來兗州疫情未退,此時出兵,豈不是自陷死地?”
田豐愣了一下,又道:“兗州從五月起便有疫情,至今已有半年,如何還能如此嚴重?這必是曹昂夸大其辭,以為借口,主公不可輕信。兗州若有失,則青州難以自全。青州失守,則瑯琊、東海又成飛地,必然落入孫策之手,夾擊豫州之計不可復行。主公,疫由瑯琊起,蔓延至兗州、豫州,如果瑯琊疫情已經接近尾聲,豫州也有好轉之勢,為何兗州不見緩解,反而更重了?這必是一計,千萬不可上當,延誤戰機。”
郭圖慢吞吞地說道:“元皓兄所言極是,兗州疫情拖延至今,的確不合常理。不過元皓兄忘了一件事,兗州不比豫州,從中平元年鬧黃巾起,兗州無年不戰,戶口十存二三,普通百姓更是家無半月之積,饑寒交迫,再遇到大疫,自然毫無抵抗之力,只能轉輾溝壑。如果當初能接濟一些糧食和藥物,兗州何至于此?”
田豐怒視郭圖,正準備喝斥,袁紹抬起手。“元皓,制怒。”
田豐被袁紹噎了一句,非常難堪,卻無法反駁,只好撫著胡子生悶氣。袁紹看在眼中,心中暗爽,這么快就能投桃報李,真是難得。
他最近有點煩田豐。與張則講和之后,決定南下攻擊孫策,這個大方向沒什么分歧,但具體戰術卻發生了嚴重的分歧。郭圖建議從西路進兵,與黃琬聯兵攻浚儀,占據陳留,然后向南攻取潁川、陳國,直取汝南。田豐則希望沿用之前的戰術,從東路進兵,先協助袁熙取青州,再取徐州,迂回攻擊豫州。
兩個建議都有優點,也都有缺點,袁紹一時無法決斷。后來許攸派人送信來,說陶謙死了,將徐州一分為二,東海、瑯琊留給了長子陶商,陶商有意依附袁紹。這是一個好消息,如果能將瑯琊、東海收入囊中,則北海、東萊難以自存,青州唾手可得,可以輕松的將戰線推到東海以南,形勢比劉和占據下邳、廣陵還要好。有劉和留下的基礎,拿下下邳、廣陵一點也不難。就算不順利,也能牽制孫策的兵力,讓他無法北顧。
田豐的方案有了明顯優勢,他的嗓門也跟著高了起來,不僅動輒對郭圖厲聲喝斥,對他袁紹也有些不遜,多次當著他的面與人爭辯。現在兗州出了變故,他的方案受到影響,他又按捺不住了。早知如何,何必當初,曹昂求援的時候冀州世家一毛不拔,現在著急,晚了。
“公與,你的意見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