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他們談得最多的還是窗琉璃的暢銷。袁權在工坊里組織一群琉璃工匠,以升職加薪為條件,換取他們將自己的技術拿出來共享,互相切磋,然后有計劃的進行試驗,很快造出了第一批窗琉璃。這些窗琉璃離孫策的要求還有很遠,一是不夠純凈,雜色多,氣泡多;二是無法做大的平板,最大只能做到三四寸見方,要保證成品率,只能做二寸上下。不過袁權卻非常滿意,讓人做了一批,先裝在水榭的窗戶上,又送一些去郡學堂,配著特制的窗棱,大大改善了室內照明,一下子引起了不小的轟動,沒幾天功夫就接到了一大堆訂單,預付的定金就有幾十金,足夠琉璃作坊擴大再生產。
窗琉璃不僅僅讓人們能夠在冬天也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,還催生了一個有趣的問題:為什么透過琉璃看窗外景色是扭曲的,而且每一塊琉璃的扭曲程度都不一樣?據說有幾個郡學生已經在收集不同的窗琉璃塊,準備系統的研究一下這個問題。
孫策對此樂見其成。對他來說,窗琉璃不僅是一個生財之道,更是開拓讀書人眼界的一個窗口。
諸葛亮雖然一直在安心的吃,但他卻聽得清楚,等他吃完,放下碗,用準備手的濕布巾擦了嘴,凈了手,然后靜靜地坐在一旁,等孫策和郭嘉吃完,這才說道:“將軍對《管子》有研究?”
“研究談不上,異曲同工吧。”孫策笑道:“你也知道,我家原來是賣瓜的,生意經多少知道一些。”
諸葛亮有些窘。孫策可以自嘲是賣瓜的出身,他卻不能附和,只好裝沒聽見。“管仲的確是大才,他的經國濟世堪稱良策,齊因之而霸,秦因之而強,桑弘羊用其策,漢武掃**。將軍若有閑暇,可以一覽,必能開卷有益。”
“你覺得我現在這個做得不好?”
“也不能說不好,只是輕重權衡略有不當而已。”
孫策微微頜首,看了郭嘉一眼。郭嘉舉手示意孫策自己說。一是經濟的確不是他的強項,二是這時候應該讓諸葛亮看看孫策的底蘊,要不然諸葛亮很難有敬畏之心,也很難安心在孫策身邊慢慢歷練。孫策心知肚明,命人端走碗,取來茶,做好了擺龍門陣的準備。
看歷史通常有三層境界:一是辨真偽,也就是看哪些事可能是史實,哪些事可能是曲筆,哪些又是后來虛飾;二是識趨勢,擴大視野,拋除個人的得失成敗,以階層、集團為單位,詮釋歷史的變化趨勢;三是辨規律,將時間尺度拉長,越過集團、階層的斗爭,看整個社會的發展規律。
第一層是王侯將相的奮斗史,第二層就必須考慮到地理、文化等因素,第三層的主要內容就是生產力和生產關系對社會的影響,說得更通俗一點,就是經濟。經濟是基礎,政治是上層建筑,政治無法脫離經濟因素的影響。短期來看,掌握兵權最重要,長期來看,如何控制經濟才是關鍵。
管子最大的成功就是創建了國家資本主義,這一點后來被法家吸收,不管是商鞅以法治秦,還是漢代的儒表法里,都是國家資本主義的變形。國家把最賺錢的資源和行業——比如鹽鐵茶酒煙和金融業、房地產——都抓在手中,以此來掌控整個國家的經濟。
諸葛亮雖然才十四五,但他早熟,又是瑯琊人,深受齊文化影響,管仲的思想是他早就接觸過的,而且對他影響極深,他后來治蜀用的就是這一套。這一套不能算錯,但也算不上完美,后世學者對此論述甚多,孫策本人就看過不少,算是小有研究。來到這個時代,制定政策之前,他就考慮到了這些問題。
“管仲的確是大才,他的經國濟世之策也的確是良策,不過并非沒有改進的余地。”孫策清了清嗓子,坦然的迎著諸葛亮清澈的目光。“千年之后,當我們成為執政,牧守一方的時候,我們應該法其所法,而不是延用其法。孔明,你說對不對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