黃忠裹著大氅,用濕巾擦了擦臉,露出歉然的笑容。
“軍事簡陋,招待不周,還請何君見諒。”
何咸驚訝地打量著黃忠。黃忠沒怎么變,還是他熟悉的那張臉,只是少了幾分寒傖,多了幾分自信,即使神情疲憊,兩眼通紅,笑容依然是那么從容,舉止投足間依然客氣,卻再無一絲當年的惶恐。
“漢升時來運轉,可喜可賀。當然我父子有眼無珠,錯失漢升,至今遺憾。”
“何君說笑了。”黃忠揮揮手,不以為然的笑笑。當年他是有些怨恨,可是時至今日,他不僅不恨,反而感到慶幸。當時真進入了何進的大將軍府,也未必能成為何進的心腹。大將軍府與其說是何進的,不如說是袁紹的,他這樣一個沒有家世、名望的武夫就算進了大將軍府也不過是個爪牙,哪里能像現在這樣獨掌一部,坐鎮南陽。
黃忠讓人取來一些干糧、酒水,請何咸用餐。何咸看看遠處正在廝殺的將士,又看看黃忠面前的干糧、酒水,笑了一聲。“漢升,你也是統領萬人的大將,怎么就吃這些?”
“這個好啊。”黃忠熱情的勸道,端起一碟牛肉送到何咸面前。“這是南陽牛肉,你嘗嘗。”
何咸無奈,只得拈起兩片牛肉送進嘴里。牛肉有些干,有些硬,還有些咸,味道并不像黃忠說的那么好。不過何咸這幾年在外闖蕩,什么苦都吃過,見識也不是以前可比。他一眼看出這是軍中干糧的做法,為的是便于長期保存。換句話說,這可能是黃忠軍中的標配,并不是特別是為黃忠這個將領準備的。
比起黃忠拿出一席豐盛的酒席招待他,這幾片牛肉更讓他震撼。南陽盛產黃牛,但牛肉還是稀罕之物,普通百姓平時是舍不得吃牛肉的,黃牛不是用來拉車就是用來耕地,做軍中干糧就更難以想象。這要宰殺多少黃牛?
“這是普通將士吃的?”
“啊。可能有點干,配上酒會好一點。”黃忠熱情地遞過一只酒壺。
何咸接過,喝了一口酒,含在嘴中,牛肉的確軟了些,但也好不到哪兒去。不過他的目的本不在口味,確認了普通將士也有這樣的干糧,他就達到了目的。他慢慢的將幾片牛肉吃完,又將其他的幾塊干糧吃掉,借著這個時間查看四周的形勢。就在他吃得差不多的時候,前面的山頭傳來消息,又打退對手又一波進攻。
“看來荀休若不是漢升的對手啊。”
黃忠笑了起來,他身邊的李嚴卻冷笑了一聲。黃忠抬起手,輕輕揮了揮,示意李嚴退下。何咸看在眼中,淡淡的說道:“聽他口音,似乎也是南陽人?”
“是的,小門小戶,又年輕,剛從講武堂畢業,沒見過世面,何君不要見怪。”黃忠坐下,整理了一下大氅,又將腰間的戰刀撥正。“何君此時來,想必不是與我敘舊吧?你想知道什么,不妨直說,我能說的就說,不能說的還請何君見諒。”
見黃忠這么直接,何咸也沒有再掩飾。他開門見山。“誰在攻擊?”
“荀衍。他傍晚時分趕到,準備了一個時辰就開始進攻。別看鼓聲敲得響,其實進攻很有節制,我想他不外乎兩個想法:一是通知你們,他來了,不要放棄;二是想利用這個機會練練兵。”黃忠笑笑,意味深長地看著何咸。“荀休若正當壯年,雖然成名多年,卻不為名氣所累,是一個很可怕的對手。何君亦不遑多讓。若非親眼所見,誰能想到當年的貴公子會變成一個精明干練的斥候。何君,我冒昧的問一句,這幾年不斷有細作出沒于南陽鐵官附近,是你的安排吧?”
何咸迎著黃忠的目光看了一會兒,笑道:“怪不得南陽鐵官固若金湯,水潑不進,原來是漢升在主持防務。”
“不是。”黃忠搖搖頭。“不妨告訴你,木學堂內部警戒都由孫將軍直接安排,我也不能隨便插手。當然,你們想混入宛城,不可避免的會與我手下的斥候營交手,所以我對你們的行動也早有耳聞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