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沒聽錯,是投降,不是被俘,更不是殺身成仁。”
許攸愣了片刻,將銅箸拍在案上,破口大罵。“這個偽君子,名不副實也就罷了,怎么連最起碼的臉面都不要了。堂堂太尉,成名多年的名士,居然向一個武夫投降?噫,一死而已,何至于此。”
郭圖靜靜地看著許攸,一言不發,等他罵完,這才接著說道:“子遠,雖說盛名之下,其實難副,但黃子琰絕不是貪生怕死的人。他選擇投降的確有不得已之處。當時休若正率部猛攻黃忠的陣地,損失達三千余。如果他不投降,只怕休若會精銳盡沒,正中黃忠下懷。”
許攸眼珠轉了轉。“沒想到黃忠還有這樣的心機,看來當初未能將他招入大將軍府是個失策。”
“又何止是黃忠。”郭圖垂下眼皮,又夾了一片魚膾送進嘴里,慢慢地嚼著。
許攸沒吭聲。他聽得懂郭圖的意思。袁紹錯失的人何止黃忠,郭嘉、荀攸、辛毗,哪個不是,就連孫家父子都不例外。如果不是袁紹當時急著搶豫州,怎么會兄弟反目,鬧到今天這個地步。袁術雖然死了,但孫策卻成了橫亙在袁紹咽喉里的一根刺,咽不下,吐不出,比袁術還要難纏。
“你剛才說我這鼻子只能聞酒是什么意思,難道還有轉機?”
“當然。”郭圖點點頭。“休若要逼孫策決戰。”
“休若?”許攸欲言又止。他聽得出郭圖有言外之意,但他喝得實在有些多,腦子亂糟糟的。荀衍要和孫策決戰,這究竟是什么意思?
見許攸反應不過來,郭圖只得接著說道:“我力勸主公率主力馳援,與孫策一決勝負。可是主公猶豫……”
“且!他怎么敢?”許攸冷笑道:“他已經被孫策的戰績嚇破了膽,哪里敢和孫策面對面的決戰。公則,常言道,三軍可奪帥,匹夫不可奪志,他身為三軍之帥,卻被一個少年嚇破了膽,既不敢一往無前,決一死戰,又不肯含羞受辱,隱忍待發,豈能不敗?”
“子遠,你不是主公,你無法理解主公的難處。界橋之戰,他何嘗有所畏懼?此一時,彼一時,不能一概而論。拳怕少壯,讓年過半百的主公與剛剛弱冠的孫策短兵相接,這絕非智者所言。若是主公年輕二十歲,何至于此。”
“既不是智者所言,你為何還說?”許攸反唇相譏。郭圖笑而不語。許攸見狀,思索片刻,隨即笑道:“我明白了。不過,你注定白費心機。”
“是不是白費心機,將來自有定論。”郭圖招招手,讓衛士將許攸的長劍送了過來,推到許攸面前。“可這是我們河南人絕佳戰機,絕不能輕易失去。子遠,我希望你能向主公負荊請罪。”他抬起手,示意許攸不要急著反駁。“你剛才說隱忍待發,我希望你能以大局為重,將個人的榮辱得失暫時放在一邊。你希望孫策得天下嗎?如果真到了那一天,你我都會成為喪家之犬,只能寄人籬下,有朝一日死了,也不能歸葬祖塋,只能做孤魂野鬼。”
許攸咬著嘴唇,眉頭緊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