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子沉吟良久。“令君所言甚是,上兵伐謀,舉國爭勢,三面合圍,力雖有不足,勢足以屈人。縱使喚不勝,閉關自守,亦不失高祖奠基之業,可保炎漢之火不滅,總比做傀儡強。”他抬起頭,目光炯炯地看著荀彧。“涼州出名將,涼州三明威震天下。皇甫規、張奐有清名于世,子弟皆為朝廷效力,段颎卻誤入歧途,名聲受污,如今正是用人之際,是不是該有所提拔,以示朝廷忘過記善之意?我聽說賈詡與段颎同為姑臧人,曾托段颎之名而脫身,若能因此說服賈詡,則并州亦可為朝廷所有。”
荀彧略作思索,頜首贊道:“臣以為陛下此言可用。不過為段颎正名之前,不妨先為董卓正名。”
“為董卓正名?”
“是的。陛下還記得李儒寫過的那篇文章嗎?”
天子點點頭。他當然記得。那篇文章已經在長安傳得人人皆知,引起了軒然大波,王允因此臥床不起,再也沒有公開露過面。只不過朝中黨人勢力不小,李儒又是依附董卓的小人,所以明知李儒所說都是事實也沒有人會公開贊同李儒的說法,更談不上為董卓翻案。現在荀彧提出這一點,的確需要勇氣,也是機會到了。袁紹戰敗,王允身死,黨人勢力受到重創,沒多少人敢站出來強行阻撓。
“賈詡也曾是董卓故吏,牛輔是董卓的女婿,董越是董卓的從子,胡軫等人皆是董卓舊部,如果朝廷肯為董卓正名,他們必然感激朝廷。”
“可是臨洮董家被皇甫太尉滅了門。”
荀彧不以為然。“這是報應,董卓動輒殺人滅門,這是上蒼對他的報應。朝廷為董卓正名,并非說他無過,即使是李儒的文章也不敢這么說,只是記取董卓之功,予以安撫之意。牛輔、董越皆是茍且之輩,只顧自己的富貴,何曾有為董卓報仇的勇氣。他們降了,賈詡獨木難支,再為段颎正名,他自然不會拒絕。否則就算他有意,也會顧忌牛輔、董越等人,不敢有所表示。”
天子連連點頭,笑道:“還是令君考慮周全。就依令君的建議去做。如果賈詡等人也能與朝廷共進退,則孫策欲取良馬就更難了。”他轉了轉眼睛,又道:“令君,討平涼州,當以何人為將?”
荀彧打量著天子,苦笑道:“陛下心中已有人選,又何必再考校臣?”
天子有點不好意思,難得地露出幾分羞澀。“那……令君以為可行否?”
“陛下,這不是可行不可行的事,而是勢在必行。高祖、光武取天下,皆身當鋒矢,陛下欲中興大漢,又豈能例外。臣不會阻止陛下,臣只是希望陛下不要爭于求成,更不要以萬乘之尊逞匹夫之勇。大漢中興,需要的是有知人善任,敢于擔當的英主,而不是沖鋒陷陣的勇士。”
天子若有所思,微微頜首。“令君放心,朝廷有溫侯這樣的騎將,我又何必身自挑戰。”
荀彧心里一塊大石頭落了地,躬身而拜。“如此,則天下之幸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