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瑯琊開陽人。”
“哦,你們來了長安后,和家鄉有聯系嗎?去年那場大疫,家中可有人被殃及?”
卞秉說道:“有兩個族人染了病,后來得遇神仙于吉,幸免于難。”
蔣干點點頭。“那你們應該知道于神仙現在在汝南吧?”
卞秉沒吭聲。卞氏說道:“去年那場大疫,孫將軍傾力救助百姓,深得民心,我們也有所耳聞。他輸糧關中,我們也得以從中受益,一直沒有機會表示感謝,既然蔣君至此,還請蔣君代為轉達我們的謝意。”
蔣干笑笑。“孫將軍救助百姓,本不指望什么謝意,只不過為官一任,造福一方罷了。這一點,想必尊夫曹使君也是這么想的。說起來,他們雖然曾在戰場上殺得死去活來,卻英雄相惜,孫將軍為曹使君鳴不平,罵得許劭無地自容。曹使君在益州推行新政,頗有孫將軍氣度。”
卞氏有點尷尬。“是嗎,這倒是不太清楚,拙夫遠在益州,很少有消息來。”
“可以理解,避嫌嘛。”蔣干打量著四周。“益州天府之國,易守難攻,曹使君出身又有些不足,難免受那些正人君子排擠猜忌,且用且疑,夫人便是人質。他越是關心,夫人越是危險,他不聞不問,夫人反倒安全些。一片苦心,也是無奈之舉。夫人聰慧,想必是清楚的,只是委屈了卞君,隔三岔五要去受丁沖的羞辱。”
卞秉失色,卞氏卻還算平和,臉上掛著平和的淺笑,并不解釋。
“只可惜,夫人與幾位郎君不太像饑苦之人,反倒有些弄巧成拙了。”蔣干戲謔地看著卞氏姊弟。他一眼看到卞秉的時候就覺得他不像是困苦到要向丁沖借貸的人,現在看到卞氏和曹彰、曹植,心中更加篤定。雖然他們住的地方很簡樸,但他們的氣色都挺好,尤其是兩個小子白白胖胖。其實也可以理解,曹操再無情,也不至于讓自己的孩子忍饑挨餓,就算知道里門口有人監視,卞氏又怎么舍得有糧食也不給孩子吃,非要把他們餓得面黃饑瘦的掩人耳目。
卞氏的笑容有些苦澀。卞秉只是嘆氣。蔣干一眼看破,那天子的人又怎么可能看不破,以前那些屈辱都白受了。
蔣干站了起來,撣撣衣服。“煩請夫人轉告曹使君,大丈夫立世,直道而行,不必遮遮掩掩。有些事,不是你想瞞就能瞞得過去的。瞞得一時,還能瞞得一世嗎?另外,有件事不知道曹使君有沒有轉告你,我在這里不妨多一句嘴。曹兗州和孫將軍已經見過面,一見如故,相交莫逆,他的妹妹曹英和我家二將軍更是一見鐘情,也許用不了多久就會結秦晉之好。這件事不是秘密,朝廷可能早就知道了。”
蔣干說完,拱拱手,轉身告辭。卞氏呆立堂上,卞秉只好起身送客,將蔣干一直送到門外,遠遠看著那幾個隱約的身影,卞秉暗自苦笑。蔣干卻坦然自若,說道:“卞君,長安物價騰涌,就算曹使君暗中接濟,只怕也難免一時之急。如果有什么急事,不妨去找城西的柳市找一個金姓的商人,就說我吩咐的,只要力所能及,他一定會幫忙。”
卞秉只是苦笑,并不接話。蔣干也不勉強,拱拱手,轉身離開。卞秉關上門,轉身回到堂上,卞氏還在發呆。卞秉叫了一聲,卞氏回過神來。
“走了?”
“走了。”卞秉搖搖頭,懊惱不已。“今天是我疏忽了,早就應該認出那輛車的。”
卞氏一聲輕嘆。“又有什么區別?他說得對,我們這么做只是自欺欺人罷了。有心人早就看在眼里,明鏡也似。正妻在益州,長子在兗州,我們算什么,敷衍朝廷的替死鬼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