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陛下不以臣荒悖,離經叛道,臣甚是感激。”
天子大笑。“令君,事必依禮可治平,不可治亂,存亡之際,就算離經叛道些也無妨,識時務者為俊杰,通機變者為英豪嘛。非常之事,必待非常之人,我以此心待令君,令君也當以此心待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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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子上了馬車,靠在車壁上,目光透過車簾縫隙,看著不斷后退的長安街景。因為坐的是荀彧的馬車,沒有走馳道,視角和平時略有區別,尤其是目光投向馳道一側的時候。
天子腦海里風起云涌,不停的回想著荀彧的建議。他看著空蕩蕩的馳道,想著那些在暗中覬覦帝位的人,不禁苦笑。他的對手何止是袁紹、孫策啊,那些宗室同樣不可忽視。大漢存亡之際,他們應該能支持朝廷吧,畢竟都是高祖子孫,大漢如果亡了,他們也沒什么好處。王莽篡漢,劉氏子孫可都是被削爵了。
劉曄也是宗室,他沒有投孫策,不就是因為他姓劉么?陳王與孫策關系那么好,朝廷一道詔書,他也拋下一切來到長安,同樣是因為他身體內流淌著劉氏的血脈。
孫策有江東子弟兵,我就組建一支宗室子弟兵,也算不錯。
一念及此,天子腦海里立刻崩出一個人:劉備。劉備來過長安,除了他身邊有個叫張飛的勇士之外,沒給人留下太多的印象,后來奉命回到幽州卻聲名鵲起,尤其是在涿縣擊敗河北第一名將麹義,一戰成名。如果能把他召到西征軍中,應該是一個不小的助力。
除此之外,還有誰?劉虞之子劉和,他曾經率騎兵進攻豫州,一度占領半個徐州,也算是知兵之人。
天子越想越多,不免有些興奮。他看向對面端身正坐,閉目垂簾的荀彧,不禁笑了一聲。“令君,我越想越覺得征召宗室是一個妙計,令君不愧是王佐之才。”
荀彧睜開眼睛,搓了搓手,淡淡地說道:“即使黔首百姓也知道打虎親兄弟,上陣父子兵的道理,凡欲成事,無不需父子兄弟并力,一家之力不夠,則舉一族之力。一族之力不夠,則舉三族之力,莫不如是。袁紹之敗,失誤很多,首舉兄弟失和,次為父子離心。若非和袁術爭豫州,又怎么會和孫氏父子為敵。若非坐視袁譚戰敗而不救,又何至于河南易手。陛下,道理并不復雜,很多人都可以想到,只是帝家多顧忌,未必敢言罷了。臣讀史書,常為此嘆惜,如今事急,便斗膽直言,幸得陛下不忌,臣之幸也。”
“是啊,帝家的事……”天子咂了咂嘴,欲言又止。他打量著神情肅穆的荀彧,突然笑道:“令君,聽說荀家家傳易數,你獻此計之前,有沒有卜一卦,是履虎尾嗎?”
“不,是利見大人。”
天子大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