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記得,這一輩子都忘不了。”
“沒想到你這么記仇啊。”
“豈敢,如果不是得遇將軍,我怎么可能有今天。我記得那次見面,是因為我到現在也沒能回答將軍提出的那個問題。”
“什么問題?”孫策只記得龐統當時一臉中二的神情,記不得自己和他說過什么。
“天高,地厚,人量。”
孫策想了一會兒,這才有點印象,不禁莞爾。“還沒想出答案?”
“沒有,不過我這幾年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,還是有所得的。”龐統說著,兩人已經來到出恭的地方,并肩而立,對著放成一排的便桶尿了起來。負責清掃的士卒自覺地站在遠處,以免聽見孫策和龐統說話。“我覺得人就和桶一樣……”
孫策“噗嗤”笑了一聲。“你這比喻還真是清奇。”
龐統也覺得有點不妥,卻又一時找不以合適的例子。孫策見他窘迫,又說道:“行了,便桶就便桶吧,其實人肚子里也有屎有尿,和便桶差不了多少。”
“我就打個比喻啊,未必一定是便桶,所有的桶都差不多。這桶能裝多少,一要看桶的容量,而桶的容量取決于最短的木板長度,如果有一片木板非常短,其他的木板就算再長也沒什么用。”
孫策驚訝地扭頭看看龐統。這小子是聰明啊。不過,他究竟想說什么?
“除了木板的長度,還要看這桶有沒有漏洞。如果有漏洞,木板再長,這桶的容量都取決于漏洞的高度。如果這漏洞在桶底,那就什么也剩下不了。”
孫策、龐統尿完,有士卒送來水,兩人凈了手,一起往回走。快回到大帳的時候,孫策放慢腳步,轉身看著龐統。“士元,你對虞仲翔的建議有看法?”
“不敢,只是不敢茍同而已。”
“說來聽聽。”
“將軍起自吳會,將來問鼎天下,吳會是帝鄉,成為陪都是順理成章的事。將軍志向高遠,開拓海外,在吳會設立基地也非常合理。帝鄉只有一個,而且必然在江東,做陪都名正言順。基地卻未必。在江東立國,我可以理解,建立出海基地,我也可以理解,但只在江東建立基地,我覺得格局未免太小。”
孫策明白了龐統的意思。他不是反對在江東立國,建立基地,他是反對虞翻的鄉土意識。虞翻的建議的確有私心,這一點毋庸置疑,也無可指責,但是作為長史,他在考慮這個問題的時候沒有從全局考慮,這也是他的破綻所在,也就是龐統想說的意思:桶下面有個漏洞。
“你覺得還有哪些地方應該納入考慮范圍?”
“陪都的事且不說,就出海的基地而言,青州東部良港眾多,可以擇一地設基地。附近山林重多,取材很方便,船只建造、修補都很方便。在此建基地,北可往遼東,東可往樂浪,比陸路方便多了。朝鮮本是箕子故國,很早就臣服中原,只是后來中原漸亂才不受正朔,將軍若得天下,征服海外,朝鮮是好的磨刀石,豈能視而不見,卻把注意力全放在尚未可知的東南?”
孫策連連點頭。“士元,你說的很有道理。剛才為什么不說?”
“這只是細節問題,查漏補闕而已,沒必要在眾人面前爭執,亂了主次。”
孫策看著眼前面色平靜從容的龐統,露出欣慰的笑容。雖說性格決定命運,但際遇也有很大的影響。龐統和周瑜的際遇正好相反,周瑜有壓力,略顯拘謹,龐統卻是春風得意,意氣風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