見禮完畢,孫策打量著坐在側對面的虞翻,意識到袁權提醒得很及時。比起上次見面,虞翻臉色看起來還好,鬢角沒有白發,不知道是不是特意拔去了,消瘦卻掩飾不住。他明顯比上次見面瘦了一圈。
“仲翔,最近很辛苦吧?”
“尚好。”虞翻淡定從容,見孫策看著他不說話,又笑了笑。“年關將近,事情多一些也很正常。”
見虞翻不肯說,孫策也沒有急著表態,這很容易讓虞翻以為是對他能力的質疑。他們先談公務,尤其是對當前戰局的意見。這些事之前已經有過溝通,倒沒什么分歧,虞翻只是表示了對戰爭規模的擔憂。西路的戰事還好說,荊州、豫州的錢糧基本可以滿足要求,最多從豫章補充一些,運輸距離不遠。東線卻不太好說,青徐剛剛穩定不久,還沒有完全恢復,一旦發生大戰,必須要從江東調糧,無法就地解決。長途運輸的消耗就是一個不小的負擔。
孫策會意,表示會傳書沈友、徐琨,讓他們謹慎從事,不要太沖動。沈友是吳郡世家代表他和虞翻之間有吳會內部的沖突,徐琨是孫家姻親,這兩人都不是虞翻能直接壓制的,只能由他親自出面。
說完了公事,孫策說起了朱建平相面的事。“仲翔,你家傳易學,卜一卦?”
虞翻不假思索。“卜為決疑,不疑何卜?”
孫策很意外。“那你說說,朱建平所言是真是假?”
“半真半假。”
“何者為真,何者為假?”
“有小厄是真,三子一女是假。”虞翻雙手攏在袖中,不緊不慢地說道:“大王威鎮天下,雖說民心所向,但不知時務者也不少,征戰多年,殺戮在所難免,有人想對大王不利,再正常不過。所謂小厄,本就是含糊之辭,摔一跤是小厄,被刺客驚擾也是小厄,有敵軍來攻也是小厄,一年之中遇上一兩件再正常不過了,有什么好奇怪的?郭祭酒因此便勸大王班師,未免有些小題大作。”
孫策不置可否,還有些無奈。虞翻與郭嘉一向不怎么談得來實際上虞翻心高氣傲,幾乎和誰都談不來,加上分屬不同派系,很多事上都有分歧,借機諷刺一下郭嘉也很正常。可是他知道一向喜歡冒險的郭嘉為什么會這么緊張。他之前和郭嘉講過他的“夢”,郭嘉因此對刺客格外敏感,不敢冒險。郭嘉不像虞翻這么決絕,東海觀濤,確認地球可能是圓的之后就果斷的拋棄了傳習了五世的易學,重新來過,對天命也不以為然,而且能解釋得更好,自然不相信算命之類。
“至于三子一女,女兒最為尊貴的說法,擺明是信口胡說。大王富有春秋,子女成群,王后同樣年少,身體康健,從袁氏幾代人的子嗣來看,多子再正常不過。”
孫策反倒不如虞翻自信。就他所知,歷史上的袁衡無子,至少能說明按照袁家歷史來推斷袁衡有幾個孩子并不靠譜。“我倒不懷疑王后多子,可是三子一女,這么篤定,難道也是亂猜?”
虞翻大笑。“大王,你被這些相士的伎倆騙了,這實際上是一個短時間內無法確定的問題,至少要等到王后過世。如果王后沒生,那自然要等。如果王后生了,哪怕是生得比他說得要多,比如有兩個女兒,或者不止三個兒子,也不能說他錯,生下來不代表就能成年,成年了也不代不會在王后之前過世,他想怎么解釋都可以。”
孫策仔細一想,還真是這么回事。三子一女,看起來很確切,其實還是胡說八道,在袁衡過世之前,這都是懸而未決的問題,不可能有準確的答案。就算袁衡不幸壽短,也不太可能是一兩年之內的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