沮授看在眼里,微微一笑。“大王,你可記得孫策是哪一年開始推行新政的?”
“初平二年秋,在南陽。”
“至今幾年?”
袁譚算了算。“正好十年。”他心中一動,霍然轉頭,打量著沮授,眉梢輕輕揚起。“沮卿,你那三分可能,莫非是說孫策盛極而衰,其勢不可久?”
“大王英明。”沮授躬身再拜。“三十年為一世,一世又分三紀,自有興亡之理。初生之時,自然一日千里,令人目不暇接,瞠目結舌,但其勢必不久,此后是成是亡,要看天數。若能持成穩重,或可有十年太平,縱有危機,也能一一解決,再以十年蓄新力,破除沉疴,為下一世做準備。若是心浮氣躁,急于求成,則其興也勃焉,其亡也忽。”
袁譚眼神閃爍,若有所思。他聽懂了沮授的意思。十年新政,孫策的發展也到了一個周期,未必還能繼續發展下去,縱使能,也不會再像前十年那樣順利,他也有很多問題要解決。解決好了,他還能繼續前進。一旦解決不好,像霸王項羽一樣崩潰也不是一點不可能。
沮授說有三分機會,正在于此。
就了解到的情況而言,這絕非自欺欺人。隨著吳國的疆域增大,人才增多,吳國文武的內部分歧凸顯,不久前的兗州之戰,孫策超擢朱桓為將,偏袒江東系,就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滿,最后不得不貶斥朱桓的軍師陸遜以平息眾怒。
派系之爭的危害,他們父子最有感觸,如今又成為孫策最大的問題,說明孫策雖然有過人之處,卻也并非無所不能。有些事,他一樣要面對,而且看起來他面對的壓力可能會更大。原因很簡單,他對世家的打擊力度大,引起了反彈自然也大。舊的世家被血洗清除,新生的世家怎么辦?更何況還有大量迫于形勢,只能暫時蟄伏的舊世家在等待機會。
此消彼長,舉目皆敵。如果孫策處理不好,他崩潰的速度也許比他興起的速度還要快。
“沮卿以為,吳王能解決這個問題嗎?”
“五五之間。”沮授舉起三根手指。“臣再加半分鼓勵,湊三分機會,唯大王明鑒。”
袁譚忍俊不禁,笑出聲來,臉上的愁云散了大半。他笑了一陣,又嘆道:“沮卿奇才,當與荀彧、張纮抗行,只可惜身不逢時,被孤父子所誤。”
沮授搖搖頭。“自勝者強。大王若能自勝,重整旗鼓,臣未必不如荀彧、張纮。”
袁譚揚揚眉,看看四周,走到一旁的石幾上坐下,又指了指對面,示意沮授入座。
“公與,坐。今天你我君臣暢所欲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