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所以你一直不贊成長沙王攻巫縣?”
婁圭笑容一僵,訕訕地點點頭。“臣……愚鈍,擔心這是曹操的詭計,不敢冒險。”他隨即又道:“不過形勢已變,左右都護及天竺、安南、安東三都督都已經完成對益州的包圍,長沙王此刻攻取巫縣,不為無益,是臣太謹慎了,險些錯失戰機。”
孫策輕叩案幾,笑而不語。婁圭是老狐貍,他早就猜到了曹操可能的心思,但他一直沒對孫權說,也許是知道說了也沒用,也許是藏了一手,故意讓孫權難堪。
至于這是他看出了他們兄弟之間的不睦,故意迎合圣意,還是純屬個人習慣,那就不好說了。
孫策又和婁圭說了幾句,了解了一些情況,這才讓他去休息,命人將孫權叫了進來。
孫權在外面曬了半天,滿臉油汗,連衣領都濕了,神情狼狽。進了艙,他也不敢入席,躬著身,站在艙門口,低著頭,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孫策。
孫策打量了他片刻,指指對面的坐席,淡淡地說道:“坐。”
孫權屏著呼吸,規規矩矩地入席,拱手施禮。“謝陛下賜座。”
“母后的懿旨,你應該收到了。我最后再問你一次,是繼續作戰,還是去倭國為王?”
在那剎那間,孫權幾乎想答應孫策,離開戰場,回到長沙,或者去倭國為王。
倭國也是海外,他可以按自己的計劃行事,想征多少兵就征多少兵,想怎么打就怎么打。
可是話到嘴邊,他又咽了回去。
努力了這么久,終于再次擁有指揮萬人作戰的機會,終于可以證明自己,怎么能臨陣脫逃?
孫權咽了兩口唾沫,反復斟酌用詞,調整好語氣,讓自己看起來不是那么激動。“臣弟向皇兄承諾過,打完益州,不論勝負,臣弟就回長沙,娶妻生子,安享富貴。臣弟雖才淺德薄,卻不敢失信于皇兄。”
孫策早就知道孫權會是這個答案,倒也沒多說什么,取過地圖。
“說說看,你準備怎么打?”
孫權有些意外,他沒想到孫策會這么爽快,而且是在他捅出這么大婁子之后。
見孫權看他,孫策苦笑。“我勸得了你嗎?”
孫權訕訕地干笑了兩聲,顧左右而言他,取過地圖,說起自己的方案。他在外面曬了半天,心情又緊張,口干舌燥,聲音沙啞。孫策見了,也有些不忍,提起水壺,給孫權倒了一杯水,讓他喝了再說。孫權捧著杯子,小心翼翼的呷了兩口,這才覺得嗓子舒服了很多。借著這個機會,他調整了一下情緒和思路,再說的時候就順暢多了。
孫權的方案和婁圭大同小異,只是他將重點放在了陸路強攻上。這段時間,他對附近地形做了詳細的了解,攻克巫縣后,又拿到了巫縣的地圖,把握更大。
水路受限,孫權建議將進攻的重點放在陸路。除了牛馬嶺之外,還有幾條可選的山路。雖說都有利于防守,不利于進攻,但雙方戰力相差很大,并非全無取勝的可能。
蜀軍兵力很多,但兵源復雜,除了曹操率領的中軍之外,大部分戰斗力不強,也沒有多少為蜀軍拼命的心思。他們之所以聽曹操號令,阻擊王師,很大程度上是受了曹操的欺騙,不知道吳軍的真正實力。一旦上陣,真正與吳軍交了手,知道雙方的實力懸殊,他們就知道自己的愚蠢,很可能士氣崩潰,一觸即走。
這一點,他深有體會,前有沈彌、婁發,后有李異,都是如此。這幾個人還是長年征戰的宿將,戰力不過如此,那些幾乎沒有上過陣,更沒有與吳軍交鋒經驗的益州大族部曲又能強到哪兒去?
說白了,這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罷了,根本不能與吳軍精銳相提并論。作戰謹慎一些是應該的,可是過于謹慎,難免錯失戰機。就像這次,如果不是之前與李異交過手,知道李異部的戰斗力有限,他也不可能下定決心,奇襲巫縣,自然也不可能有現在這個局面。
“既然李異所部戰斗有限,你還打算用他們?”
“正因為他們戰斗力有限,臣弟才打算用他們,示敵以弱。若是用我大吳的精銳,曹操反倒不敢掉以輕心,嚴防死守,無隙可趁。”孫權一副信心滿滿的樣子。“況且李異所部經臣弟挑撿,再加以訓練,還是有一部分可用的。如此,方能出其不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