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就在我意識到這件事情的瞬間,我念誦禱文的聲音倏然變得響亮起來——這當然也不是我本人想要的效果。非但如此,就連禱文的內容也出現了無法忽略的變化,中間加入了一些我無法理解的語言所組成的字句。
逐漸地,我的喉嚨好像成了故障的收音機,本來的禱文變得體無完膚,取而代之的是無法理解的語言所編制的無法理解的禱文。
聲音也變得嘶啞低沉,配合巨大的音量,聽上去好像成了怪獸的咆哮,連我自己都覺得鼓膜發痛,頭昏腦漲。
地面上用我的鮮血繪制的圖案,在我的眼皮子底下,莫名地發出了紅色的熒光。這種光芒,與我平時看到的光芒絕不相同。我從未見過,甚至從未想象過,怎么會有如此骯臟的光芒,仿佛里面生滿了蛆蟲和霉菌,光是用眼睛看到就會生疾病。
羊皮殺手的**開始融化,就像是被火焰燒著的塑料袋一樣,在骯臟的紅光中逐漸消失,不,與其說是消失,在我的觀感中卻不如說是被紅光細碎地咀嚼吃掉了。
變化并不僅限于此,我眼中的景物也出現了可怖的變化。
嚴格來說,一切其實并無變化,小巷依然是那個小巷,形狀和色彩都是原原本本的,但我卻無法用“毫無變化”來安慰自己,如果要我用過去學習過的名詞中挑出一種來形容現狀,那就只有“完形崩潰”最為貼切,這個名詞用來概括人在長時間盯著一個字看的時候,由于神經元產生疲勞,從而對字的形狀產生懷疑,覺得字變得陌生的體驗,而如今這種體驗,卻發生在了我所看到的一切事物上面。
這一刻,我的世界在“完形崩潰”的籠罩下,呈現出了支離破碎的姿態。
*
或許是事態發展過于荒誕,我這不夠聰明的腦子,一時間沒能消化事實,連恐懼心都半途堵車了。反而在呆若木雞的意識中,忽然閃出了一個問題:那本野史書的無名作者,似乎并未講過血祭儀式的這種“副作用”。
下一秒,我又捫心自問:真的沒有講過嗎?
我重新回憶那本書中講述的要點,對,他有講過——哈斯塔是在異宇宙被稱之為“舊日支配者”的神祇,祂的存在形態是形象宇宙的生命所絕對無法理解的,其善惡觀念(假設祂有)也與人類大相徑庭,因此祂對于人類來說,在大多數情況下是邪惡的,而即使在少數情況下,祂也是絕非善意的。祂就好像是剛好睡在蟻窩旁邊的人,螞蟻無法理解人的思想,人也不在乎螞蟻的存亡。
并且像祂這樣的舊日支配者,還有一種無比惡劣的特征,那就是人類僅僅看到祂的身影,就會精神錯亂,在瘋狂之中渡過余生。
哪怕只是布置有關于祂的儀式,也會遭到這種影響波及。
根據無名作者的描述,越是靈感敏銳的人,越是無法抵抗這種影響,除非布置儀式的人的靈魂來自于“近乎于機械唯物主義的宇宙”,靈感微弱到難以置信的地步。
當時我為什么沒有重視這條注意事項?
對,我想起來了,當時我以為,既然自己的靈感那么微弱,那么一定能夠設法抵抗影響,說不定自己的故鄉,就是所謂的近乎于機械唯物主義的宇宙——
但是這明顯有問題,無名作者根本沒說過“靈感微弱”等同于“免疫影響”,而我本人的故鄉,也未必就是近乎于機械唯物主義的宇宙。即使前兩者都成立了,可面對這種來路不明的儀式,我又怎么可能立刻上手實踐,還一下子就拿靈能者作為活祭品?再怎么說也要一步步慢慢測試,做好齊全的安全措施,從普通人的靈魂開始獻祭才對。
退一步說,我本人雖然對儀式和祭祀的學問有所研究,卻絕非專家大師,即使能夠看出其中奧妙,也不應該想當然,立刻跳躍到“這門儀式肯定有用”的環節上才對。
是因為我太想要成為靈能者了,所以情難自已?但我以前又不是沒有過距離希望只有一步之遙的時候,怎么可能沉不住氣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