與此同時,外廷中針對嗣雍王等三王讀書一事,也發生了一場爭論。這樣一件小事自然不值得什么廷爭大論,甚至于許多人根本就不知發生了這么一件事情,因此爭論只發生在涉事者之間。
肅政大夫格輔元近來頗不淡定,署事也只是草草料理,適逢臺吏有公文將要送入殿中省,他心念一動便起身將公文討來,要親自送往殿中省。
殿中省侍御之所,官署位于門下靠近大內的位置,盡管同在臺省之內,但卻具有一定的封閉性,外署官員若是無事,也都不便隨意往來走動。
公文所涉問題并不大,但既然是憲臺長官親自送來,殿中官員們也都不敢等閑視之,直接將格輔元引到座監歐陽通處。
“這種小事,何勞執憲親送。”
御史臺又稱憲臺,光宅年間分左右肅政任事,左右大夫便俗稱執憲,因是歐陽通以此相稱。他一邊簽署收錄,下發分吏,一邊又吩咐下吏張設坐席,請格輔元入座。
兩人相對而坐,歐陽通已經是六十四歲高齡,格輔元雖然比他年輕幾歲,也早已經不是壯年。但終究還是格輔元顯得年輕氣盛一些,他見歐陽通只作尋常待客狀,終究忍不住開口道:“歐公前日進言嗣雍王等出閣……”
“是有此事。”
歐陽通聞言后便點點頭,轉又嘆息道:“這雖不是省中事務,但三王年長,立學恐晚。此前未有察,實在怠慢,后覺補救,是以人情參議。”
格輔元所關心又哪里是歐陽通以什么樣的理由置喙,他又開口道:“事即擱議,則必有因……”
“執憲糾察,無需道我。我所知者,長則立學,不立則無以成。”
“言雖如此,但……現今人事沸騰,歐公何苦悖于時宜啊……”
格輔元自然有足夠的理由不滿,有關故太子李賢種種,近年來形同禁忌,少有提及。他兄長格希元舊事李賢,事情雖然已經過去了,但時局中酷吏橫行,他身為憲臺官長是有深刻體會,最恐有人將之舊事重翻而牽連及身。
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一個機會,神皇將李賢遺詩頻頻示人,讓他看到補救前事的可能,因此即刻上奏請修慈烏臺,而且也獲得了神皇的應允。
事情到這一步,本來可以說是告一段落。慈烏臺筑成之后,雖然也不可說就能完全洗刷李賢逆名,但起碼代表神皇對于這個兒子還是有追思之念。
那些酷吏們即便還要邀寵弄奸,也都不會選擇再由此著手,算是一個皆大歡喜的局面。
可是沒想到歐陽通突然冒出這一出來,頓時便讓格輔元有些不能淡定。李賢已經是一個亡魂,圍繞于此做什么文章,隱患都小。太后即便有猜忌,也會小得多,畢竟斯人已逝。
可是他三個兒子卻是活生生的,此前拘養深宮不為外所知還倒罷了,如今再被提出來,誰也不能確保他們之后會不會卷入什么風潮之中。
一旦被有心人給盯上了而羅織構陷,格輔元倡建慈烏臺勢必不能免于事外,這無疑又埋下一個更大的隱患,簡直比此前還要命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