聽到太平公主這面子寒暄,李潼也只是笑臉回應,并不入心。
不過太平公主這隨口寒暄,倒是越發讓李潼感覺到在武則天的包庇下,這個姑姑所享有的超然。他至今也見過不少人,真做尋常姿態而不忌諱他們兄弟身份的人實在不多。
這樣的氛圍,倒是讓他比較舒服,不會因為對方的態度而對自身尷尬處境念念不忘。
“是了,曲子叫什么名字?”
太平公主話題又轉到這首新曲上,聽潘三娘道是《醉公子》,她便皺起了眉頭,搖頭道:“還是淺鄙了一些,辱沒一首妙辭。既然是翻新辭曲,還是再擬新目。”
說話間,她真的低頭沉吟起來,由此可見是真的喜歡這一首辭曲而不是場面應付。
過片刻,她突然笑起來,屈指敲額:“我真是越俎代庖,空費了心思。新辭既是三郎所擬,自然更有心意。”
李潼拱手道:“一首俗辭偶戲,哪有心意可夸。能得姑母趣賞,已經讓我開懷,若能得贈新目,或能更得雅評。娘娘莊重,也會因此少責幾聲,怨我酒色癡迷。”
“哈哈,這也真的是。嫂子確是得體之人,未必喜聞新聲,難得三郎你趣意自養,沒有因此損了才情。生在這樣人家,酒色之外,又有什么值得念念不忘?姑母是喜你這份才趣,勿因俗情自貶。我家兒郎,自該風流翹楚,不后于人。”
說話間,太平公主眸光一閃,拍手道:“不妨《逍遙王》,你們諸位覺得如何?”
當然是好了,太平公主這新的曲目道出,接著便獲得了滿堂喝彩,那名太樂署的樂正還捻須諂笑道:“大王新辭立趣,公主殿下妙目巧取,佳作并成,卑職請并署錄籍,傳習坊中。”
太平公主卻搖頭擺手:“才趣哪能占得,我家三郎自有風流宗主姿態,我怎好添占引噱。傳習坊中倒是不錯,來日入殿問省,我要傳樂御前,向太后陛下夸她佳孫逸趣。”
聽到這話,內教坊諸人都是臉色一變,再望向永安王時,眼神已經生出幾分變化。
至于李潼,聞言后對這個姑姑也是好感大生。不過他也明白,什么御前傳樂云云,他也只能是心領了。等到家門禍訊傳來,他這姑姑只怕徹底沒有了這樣的閑趣,人的悲喜本不相通。
眼見太平公主與李潼往來對話,談笑風生,李守禮卻有幾分無聊,可他就算想插嘴也不知道該說什么,居然罕見的察覺到天色不早,便抬手拉拉李潼衣袖,低語道:“巽奴,不早了,晚歸娘娘怕是要問。”
李潼這會兒才發現時間早已經過了午后,他們從內文學館過來內教坊要用半個多時辰,回去仁智院又是大半個時辰。沒辦法,家院實在太大了。冬日本就天短,算算時間,現在走緊趕慢趕也得傍晚臨黑才能到家。
一想到太平公主夫家禍事,李潼也知眼下不是與這個姑姑認真培養感情的好時機,于是便與李守禮一同起身拱手告辭。
“天日尚早,何必急歸。久不見面難免情疏,三郎你風采才趣可夸,正要再問是否還有別作,安坐暢談,稍后我自送你兄弟歸苑,并問候嫂子。”
太平公主的確是很欣賞這個才貌俱佳的侄子,這也難怪,她與夫家一眾人都有隔閡,母家這邊又被她母親鬧得雞飛狗跳,四兄李旦那里太敏感不好常走動,并又不喜武家那一群鵲幸之徒,已經很久沒有與親人歡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