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走運了,再大問題不是罪過,倒霉了,喘口氣都十惡不赦。
載初年間有奇才傅游藝,熱心擁立,區區一年之內由一縣主簿升為鸞臺侍郎而拜相,一年之內歷青綠朱紫,號為四時仕宦。但到了武周革命后的天授二年,傅游藝夢登湛露殿,以謀反罪而死。
按照這位老先生一飛沖天的勢頭,不要說夢登湛露殿,夢騎武則天又如何?和尚睡得,我睡不得?無非履極在即,武則天自己也方寸失衡,濫賞之后自己回味過來也覺得丟臉,隨便一個借口料理了。
李潼走運還是倒霉,自然也只在武則天的一念之間。
如果連這樣一句模棱兩可的屁話都能讓武則天肝火大動,他也不必再費心搞什么騷操作,洗洗干凈等著丘神勣來收腦袋,順便陷害一下他四叔李旦吧。他至今所擁有的活動度,也是這樣一點一點的前拱試探出來。
但薛懷義聽到這話,卻頓時警覺起來。說到底,他心里還是將永安王當作能夠通幽徹玄的奇人,否則不至于一見面就拉住對方追問不休。
更何況,他是翻閱過存放在內署有關永安王的籍冊,心知那一首《慈烏詩》的來歷。就連神皇都對此深信不疑,遍示臺省重臣。薛懷義誰都不相信,但卻絕不會懷疑神皇,神皇都這么做,可見永安王的確不凡。
再者他哪怕神經再怎么大條,也不好將此困惑追問神皇。
因是,聽到永安王這么說,他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忐忑,剛顯露出來的倨傲姿態頓時又收斂回去,拉住李潼低頭將腦殼頂在他面前,又說道:“王再仔細看看,究竟是鴻光還是兇光?”
“我也只是淺涉微末,于己尚且不敢篤信,更不敢夸言欺詐,邀寵于人。料想薛師恩眷深沐,應是鴻光更多。但我還是建議薛師能訪問道德高士,所觀所言自然要比我更加可信。”
此前李潼言語遮遮掩掩,薛懷義懶得琢磨,可是現在關乎自己切身,卻是依稀有些聽明白了。無他,當年他在坊野流竄賣野藥的時候,此類說辭也是不陌生的,模棱兩可,讓你細品。
他自己自然是瞎糊弄,但永安王是不是,還真不能確定。但薛懷義也決定,稍后一定要找一些道德玄士給自己稍作張望,占卜一下勢頭如何。
李潼難窺薛懷義心聲,但能猜到,要的就是你疑神疑鬼。等到你去訪問其他人,無非眾口一辭的阿諛,即便搞些什么祈禳,也不過敲詐你的財貨。
但只有我能篤言,你有刀兵血光之厄:誰能想到這樣一個草包大將軍,真有能夠統率大軍出征的一天?
明年突厥犯邊,是否偶然事件不好說。但即便武則天眼下已經有了解決將相的思路,料想不會提前大半年就告訴薛懷義,這大嘴巴實在也難保守秘密。
否則哪天道左遇見張光輔,彼此大眼瞪小眼,說不定熱血上涌指著對方就罵:老小子你小心點,等幾個月就弄死你!